哪来的风?
赵珩端起酒杯里最后的酒,一杯热酒下肚,五脏六腑都排山倒海似的暖和了起来,随即他感到酒劲迟来的有些上头了,好像喘不过来气……
是真的喘不过来气!
赵珩死死抓住脖子间突然出现的腰带,整个人被拉着向后拖拽!
他的眼珠死死地瞪大,红血丝在眼眶里突出,他为了停住拖拽,两只脚不断地蹬地,桌子椅子被他殃及,噼里啪啦倒了一片。
岑祯一路拖着他,把他拽到太师椅前,双手反绑着捆道椅背后,赵珩还在大叫:“来人啊!你是谁!快放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被绑到椅子上的他终于能稍微喘气,视线变得清晰,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见过的,那个在大堂上献策的小子——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自己和他无怨无仇,他为何要绑架自己?
“你要什么?要钱?要权?有事都好商量。我的下属们都去拿酒了,不一会儿就会回来,你现在把我解绑,有话好好说,我们还能谈。”
赵珩喘着大气,汗成股流下,两腿战战,却仍拼命保持理智跟眼前这个刺客道。
“你的下属,我刚刚已经问候过了,”在赵珩惊恐的视线中,岑祯终于纡尊降贵般慢悠悠的开口,“我对你刚刚说的话很感兴趣呢,只是担心你不配合,故而有此一举。”
赵珩心中在听到下属也被她控制时本已经凉了一半,今夜本就是几个人偷偷小聚,官员在外办事不允许饮酒,几个人为了掩人耳目未曾告知他人,谁曾想在这穷乡僻壤还能出个这么能的刺客。
不过听到后半句,赵珩的心又稍稍回暖,此人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太大的杀意,也许、也许自己还能活下去。
赵珩双手抓着脖颈上的腰带,咽了口唾沫,“你、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赵大人十年前为岑将军的部下,赤水关之战之后,岑将军战死,其余将领死伤无数,而唯有赵大人毫发无损地活着回来了,真是奇怪呢。”
“此后十年,赵大人步步高升,跻身名流,朝堂之上,翻手为云,一时风头无量。”
“那我想知道,”岑祯缓缓收紧手中的腰带,语气幽幽,对他道,“赵大人是如何做到的呢?”
赵珩迟疑而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
“赤水关那夜,突厥奇袭我方据点,众多部下措不及防,我军损失惨重,突厥抓住时机,乘胜追击,此后我军溃散,主将更是几乎无人生还,岑将军岑汾也战死其中,”岑祯看着赵珩的脸又青白再次变得通红,犹如鬼魅般低头附耳问道,“但始终无人知道的是,突厥一开始是如何知道我军的布防图的?”
“我怎么会知道!你放了我、我、我帮你去查……”
“撒谎!我来猜一猜,你作为岑将军的副将,能拿到布防图的细节,而你在事后又是唯一一个幸存下来并且从此平步青云的,真是很难让人猜不到啊,有机会、有动机,所以,是你——泄露了布防图给突厥?作为某种交换,从此背后有人保你荣华富贵——”
岑祯死死拽住赵珩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厉声道。
赵珩还想出声,但岑祯拿出怀里的刀,轻轻贴上了赵珩的脖颈,冰凉的刀刃让赵珩的酒气清醒得彻底。
他颤抖着的身体随着冰凉的触感一点点平静下来,他不说话,反而仔细盯着眼前人的脸,记忆在脑中涌出,他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你、你是岑——”
岑祯一下子揪紧他脖子上的腰带,赵珩一下子呛得说不出话,咳出几缕血沫,他却丝毫不在意,一下子笑出声来,断断续续道:
“原来你没死……哈哈哈……”
“是不是你!害死我父亲,害死军中数万士兵,这还不够,还要给他安个‘冒进失职’的罪名,把数万人的性命压在他身上……你好狠毒的心!我父亲待你不薄吧?恩将仇报的东西!”
岑祯随即把腰带缠上两圈,这下下了死手,赵珩再没有说话的空隙,颈骨一点点咔嚓作响,就在最后一刻,赵珩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力气,一下子扯开腰带,大声道:
“闭嘴!!你、父亲、待我不薄?”赵珩此时已经头发散乱,全然癫狂,“我岂能不知,他最恨我、咳、逢迎之态,却不知道如若没有我,那些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谁来斡旋!他做他的大将军,岂能知道我这样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人,要受尽多少白眼、多少辛苦!我做了那么多,他却嗤之以鼻……好了,现在他死了,事实如此,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果然!像你这样的人,我父亲就不该用你!当年你被人质疑是否能担起副将之职,是我父亲一力保你,力排众议,‘此人虽谋算颇多,但本心不坏’,如果父亲知道你终究有背叛他的那一天,恐怕早就悔不当初!”
赵珩听了这话,更是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嘴里嘟哝着“都一样……都一样……”
“父亲当年可怜你出身寒门,对你多有照拂,得了赏赐就送你布匹,天冷就给你送炭火,军中有人说你闲话,他也是一再制止……你若还有点良心,你就说,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你到底被何人收买!”
赵珩的盯着虚空,眼神发直,像是没听到岑祯在说什么一样,岑祯正要不耐烦,他突然开口:
“世间之道,不过在一个利字,我本就是追名逐利的小人,做出这种事不足为奇……至于背叛,呵呵,我不过是把布防图交了出去,又仿照了他的字迹,交了一封书信给连桓,也不知连桓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然真坐实了他冒进失职的罪名,一下子把我们都撇了个干净……”
“你们这样对待朝廷的忠臣,到底有什么阴谋!”
“怪就怪,他发现了军械的内幕,挡了别人的路吧……”赵珩直勾勾盯着岑祯,“不然你以为,要不是运气好,你当初也逃不过和你父亲一样的结局……”
军械走私竟然从十年前就开始了!
岑祯看着眼前哈哈大笑的人,明白他不会再说出什么了,手上毫不留情地再次缠上他的脖颈,“你去死吧。”看着他,直到慢慢失去意识,身体软下来,再发不出一点生息。
岑祯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她在赵珩身上摸来摸去,摸到了几封书信,她照着上面的字迹,写了一封“罪己书”,细数自己如何仿照字迹诬陷岑将军,又划破了赵珩的手,让他的大拇指摁了一个血手印上去,把这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接着她把赵珩吊起来悬在房梁上,伪装成自尽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她才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