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颋抿了下嘴,给自己碗里扒拉刚上桌的蟹黄豆腐。
“你现在都三级检察官了还要下基层啊?”
唐捐挖了一勺御宴的新品,芒果酥山,一口下去就是芒果混合冰淇淋的绵密,冰的他牙齿直打颤儿,咬着白瓷勺盯着又黑了不少的宋检看。
宋颋又给米饭里扒拉两大勺赛螃蟹,搅和搅和就端起碗大口干饭,唐捐看他这副逃荒回来的样子,给他杯子倒了小吊梨汤推过去,来,慢点儿吃,别噎着。
宋颋这会儿功夫干了一碗米饭,打了个嗝才吭声。
“嗐,我现在是第九部的人,专门负责未成年的案子,这不,戒同所那个事刚结束就派我去下乡。你不知道,现在留守儿童的问题可大了,爹妈管不着,爷爷奶奶管不上,真就跟野孩子似的,啥事儿都干,偷钱逃学都是小事儿,一言不合就动刀子你敢信?”
宋颋说完夹了一筷子乾隆白菜,咂摸着嘴说还是那个味儿。
唐捐想起了简松,父母在他五岁时去上海打工,在工地上给人干活儿,很不幸,他们遭遇了意外,一根钢筋直接从他父亲的肩胛骨贯穿到耻骨,送到医院还有气儿,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半年后,母亲在三十层高的升降机上坠落,当场死亡。
简松说他没有见父母的最后一面,这些事都是爷爷去操持的,只带回了两盒骨灰。
简松说这些的时候眼里看不出一丝难过,他对父母的印象并不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想到难受的事情,唐捐嘴里的东西也苦巴巴的。
徐笙说,大年三十那天,简松来家里了,手里还提了一盒云记的桂花酥,站在门口不敢进,还是他出门去打酱油才看到的。
那天江存也在,吃了年夜饭跑过来的,祁老很开心,电视机上倒数到一时,徐笙说简松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然后就要走,江存又是道歉又是喊老弟,最后还是祁老出马把人留了下来,俩人晚上睡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人就走了。
唐捐那天晚上给微信里所有的小崽子都发了红包,就简松没领,第二天原路返回。
“彼岸花的事儿有进展吗?听说美国都有好些孩子相约自杀了。”
今天的话题一个比一个噎人,唐捐嗓子眼儿涨得难受,眼前的菜也都索然无味。
宋颋刚给新上的米饭里扒拉了两勺醋溜木须,刚准备往嘴里塞,勺子就戳进米饭里不动了,抬起头看着唐捐。
“我跟那个志愿者一起救了三个孩子出来,那个群也散了,群主的IP一直在动,我让虞洋帮我追踪,有消息跟我说。”
唐捐还沉浸在简松的事情里,轻飘飘“哦”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唐捐问戒同所的事,为什么最后定的是故意伤害而不是故意杀人,宋颋说辩护律师那边一直强调是过失致人死亡,最后能定故意伤害都费老鼻子劲了,也是动员其他学员作证最后才给定的故意伤害。
网上关于被害人死亡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被电死的,也有说是被乱棍打死的,唐捐听宋颋说完才知道,是被摁到水里,溺水死的。
张万尧最近又在重庆猫着,唐捐就回了自己家住,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祁老那儿,他最近没接案子,研讨会倒是参加了不少,都是关于网络暴力专项研究的,希望《反网络暴力》尽快立法,将谣言扼杀在摇篮中。
show平台也启动了一键防暴按钮,举报各种违规评论。
两高一部也联合发布《关于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指导意见》,改变了过去以具体传播数量为立案,构罪标准的规定,避免机械执法,引导办案人员做实质性的判断。
一切都以网络暴力所引起的所有实质性后果为准,加大严惩力度,让法律可以真真切切保护每一个人。
林啻又邀请唐捐去做演讲,唐捐最开始是拒绝的,他不确定自己情绪激动时又会说出什么倒反天罡的话,然后又被揪到网上审判,他没什么可怕的,回国这几年,也把脸皮给磨厚了,只要不牵扯他的家人,朋友,都无所谓。
可现在,张万尧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下牵起他的手走上法院的台阶,等于向全世界宣告他们在一起了。
那他所有对外的言论,都或多或少会牵扯到张万尧,生意人最讲口碑,要是因为他的原因,别人对张万尧有了不好的看法,影响了他们战队的口碑,那他真的过意不去。
所以,他提前跟人打了招呼,说自己尽量收着点,尊重法律,敬畏法律,做战士,不做烈士。
他以为老东西不让他去,结果那边说,去吧,出了事我兜着。
他又感动又生气,这么快就给自己定了性,他有那么爱惹事嘛?
见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响屁,那边说,别瞎琢磨,认真讲,对待小朋友要上心。
他想回个好来着,刚输完又觉得太轻,不足以表达他认真的态度,就挑了个张意年疯狂点头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他刚发过去,微信就提示他该系列表情包出2.0版本了,加量不加价,99全包,他点进去一看,目前为止就三个赞赏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三个人是谁,得嘞,他是第四个。
不到十分钟,张意年那边就发来甜甜的笑容跟语音问候,谢谢舅妈,舅妈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