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誉云偏头的一瞬间,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恰恰好照在他的脸庞之上,那柔软的微光,将他的影子都衬得模糊了几分……
——
秋日的午后,棋盘上的黑白子错落有致,姚芊漱皱着眉,指尖不自觉地搓捻着两颗棋子。
日头渐渐西斜,她却还是解不开夫子留下的死局。
寂静的院落里,一声不耐烦的啧啧响起:“还没想出来?下五之十二。”
她一顿,悬在半空的棋子险些落下。可她偏偏固执地宛若未曾听见般,执意将棋子落入虎口。
“行吧,死得壮烈。”树上的人懒洋洋地点评,语气透着点幸灾乐祸。
姚芊漱抬头,对上那人的脸。那人藏在树杆间,片片黄叶将他遮的严严实实,颇有一副不显庐山真面目的高深模样……
如果这不是他缠着她的第三天的话。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树上跃下,一柄木剑轻巧一挑,便勾走了她腰间的小荷包。
“哟,看看你绣的这是什么?”他拎着那红色的小荷包,凑近端详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姚芊漱,你这绣的兔子,怎么跟吃撑了的猪一样?”
姚芊漱懒得搭理,伸手去夺,可那人哪会乖乖奉还?他手腕一翻,剑光一闪,荷包上的红线应声而断。
“你!”姚芊漱眼睁睁看着红线纷飞,兔子瞬间千疮百孔,露出荷包里藏着的草药。
“绣荷包有什么意思,我爹都夸你习武有天赋,你怎么能荒废你的武功呢!”眼前的小人儿不过只比她高半个头,偏偏摆出一副训人的架势,气鼓鼓的模样倒显得有点可爱。
“多管闲事。”
姚芊漱正要发作,他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脚下轻点,腾空而起。风声猎猎作响,他炫耀似的,踏着不太熟练的轻功,带着她跌跌撞撞地掠过庭院,最后落在湖边。
落日的余晖下,他随风起舞,剑光划破夕阳,溅起层层波澜,惊得池底之鱼四散而逃。
他回身冲她扬眉:“可惜这地儿太狭小,让人伸不开拳脚。明日此时你来江边,我让你看看这剑招真正的威力!”
姚芊漱看了他一眼,嘴唇微抿,淡淡道:“无聊。”
他不死心,继续撩拨:“你不想学武功?”
“不想。”
“那你就不想为你那只吃撑了的小猪报仇?”
“……”
想,非常想,还想揍他一顿。
“那就说定了!明天江边,不见不散!”他自顾自地下了结论,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
次日,夜。
“姚芊漱你个王八蛋,说好看我舞剑…到现在还不来!”那人端坐在江边,独守着江面波澜起伏的月光,大声嚷嚷。
“你还真等这么久?”姚芊漱抄小路从一旁走来。
“言而无信!”那人手中木剑一挥,竟似要泄恨般朝姚芊漱挥来。
姚芊漱微微侧身,扭头旋身间,轻松躲过。
两人一进一退,倒是打的有模有样。
“你怎么只会躲,都不带进攻的?”那人手中剑术几经施展,可姚芊漱却只是回避。
“我爹说,女子宜静不宜动,”姚芊漱答得理所当然,“况且,就算我不进攻,你也占不着我便宜。”
那人一听,登时不乐意了,收了剑,瞪眼道:“你这不是来学剑,是来显摆的吧?”
“不,我是来拿回我的东西。”姚芊漱微微一笑,心下想到那被调侃绣成“猪”的荷包,笑道,“这江边的西北风,好喝吗?”
那人气得跺脚,随手一剑挑起江边的碎石,却不料自己哗啦一声落入江中,溅起一层薄薄的浪。
“哇,好精彩的表演。”姚芊漱站在岸边,双手慢悠悠地鼓掌,十分捧场。
那人轻哼一声,默默从岸边走来,倔强的折下那江边的树枝。
“给你。”他将自己的木剑递给姚芊漱,自己反而用起了那树枝。
“我们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那人眉目清冽,“赢了,我就把那荷包还你;输了,你要陪我练剑。”
姚芊漱一愣,可那双手却接下那人递来的剑。
她天赋上佳,可却不怎么习武。而那人实力也不容小觑,几招下来已能看出高低,胜负逐渐分明。
“你输了。”那人树枝狠狠打在姚芊漱的右肩上,“按规矩,陪我练剑。”
那一下,颇有一种旧账新算的气势。
“行,愿赌服输。”姚芊漱揉了揉肩,破天荒的没有顶嘴,倒是顺手提起木剑,有模有样模仿着那人的一招一式。
月光滑落在江面上,给静谧的夜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姚芊漱站在岸边,掂量着手中的长剑。
这把剑,比手中的绣花针沉的多,也有趣的多。剑锋划破空气争鸣的瞬间,她才对掌心的力量有了实感。
她合该就要紧握这把剑。
———
记忆深处仿佛裂开了一道缝,又从风中刮出些许寒风。姚芊漱脚下一个踉跄,恍惚间,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刚刚那场景,是自己儿时的记忆么…而那模糊的人影,究竟是谁……?
思绪被一阵嗡鸣猛然击碎,震得她眼前一黑。姚芊漱尚未来得及稳住身形,膝下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忽然,一只手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臂,掌心的力道坚决,几乎不容抗拒地将她往前一带。
瞬间,她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方公子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