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银翘所说情况,鹿菀面色凝重。
村子里会定期外出买盐,从前都是当日去当日回,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保不齐会出什么事情。
“我去找她们。”鹿菀当即敲定。
“可你一个人,遇见危险怎么办?”银翘忧心忡忡:“我陪你去。”
“你去了还得我保护你。”鹿菀不假思索,指了指门外站着的华慕:“我和她去。”
“她?她瘦得像个竹竿一样,除了个子高点,哪里有我强?”银翘担忧鹿菀是不是色令智昏了,那个病恹恹的姑娘,哪儿是能保护鹿菀的样子。
鹿菀却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告诉华慕一声,便去准备出村的东西了。
饶是不情愿,银翘对鹿菀向来言听计从,只得跟那外乡人说了待会儿和鹿菀下山。
华慕一一应下,却仍是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愿意去?”
“愿意,只是……”一向目中无人的外乡人突然神色复杂地看了过来,犹豫良久,低声问:“恩人她,有孩子?”
银翘啊了一声,没懂她意思。
“嫁过人?”
银翘被她没头没尾的发问绕晕了,但还是下意识地为鹿菀遮掩:“阿姐她是个哑巴,来村子的时间又不长,我也不太了解她的过去。不过阿姐这样貌美,心地又善良,换我我也喜欢,有几个前夫哥和小孩也是正常的。”
见华慕面色不善,银翘以为她是歧视鹿菀,便正色道:“我们南疆女子,生性风流,每年纳月节情歌对唱后都能找新的小郎君,生了孩子母家就一起养,这再正常不过了,你别少见多怪。”
银翘还想说,却听见一声哽咽。
她好奇地哎了一声,仰头便对上华慕一脸崩溃的神情。
外乡人一直是骄矜倨傲的,现下却像只被遗弃的猫,眼尾红通通的,快要盛不住眼泪。
银翘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这些天她和鹿菀相处的细节,突然捂住了嘴巴:“你……你莫非……”
银翘脸红了,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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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在山间小路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横亘其间。
鹿菀走在前面,隔一段距离就发现一块白色石头,这是村中人的暗号,用来标记路段。
身后华慕倒不像之前满嘴荒唐话,难得地一言不发,鹿菀乐得清闲。
她们从山上下来,村子和县城之间隔着苍茫一片大水,等走到渡口,已然日薄西山,暮色四合。
河水映着夕阳,泛着金红色光芒,两岸远山已经被黑暗吞没,黑暗中蛰伏着无数双野兽的眼睛,岸边野草疯长,几乎没入小腿膝盖,她们被笼罩入一片壮观又诡异的宁静。
“我们要在太阳落山前过河。”鹿菀在地上写字,她总觉得今日静得古怪,一向在这里等着的船老大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华慕怏怏地瞥了她一眼,“恩人就这么不愿同我过夜吗?”
“?”鹿菀不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其实,我挺喜欢孩子的。”华慕拧着眉毛,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小声问:“能带我看看她们吗?”
鹿菀:“……”
懂了,她还惦念着那俩编出来的小孩呢。华慕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
“你很奇怪,我的孩子,与你何干?”鹿菀在地上写字,已经看不懂华慕的脑回路了,莫非,华慕真能隔着现象看本质,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
“有关。”金红夕阳下,华慕眼睛也红通通的,“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可以和你一起养孩子。”
这一句话直接把鹿菀噎了回去。
怎么有种老实人含泪接盘渣女的感觉……
啊呸呸呸!
鹿菀嘴角一抽,正苦于不知怎么回应,便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一艘木船渐行渐近,船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艄公老远就开始吆喝:“姑娘,坐船吗?”
船老大倒还是老熟人,船上乘客却都是生面孔,鹿菀和华慕对了个眼神,华慕问:“多少船资?”
“五十文!”船老大将船靠岸。
“贵了。”华慕说。
鹿菀也觉得贵的离谱,这穷乡僻壤的,平日坐船也就几文钱,现在竟然敢十倍要价。
船老大冷笑,“眼下到处都在打仗,你们出山办货都得经我这一遭,贵点又怎么了?要不你们自己游过去?”
鹿菀心中隐隐不安,这条水路是进城必经之路,若要寻人,只能坐船。
幸而艄公还是熟面孔,鹿菀扯了华慕一下,示意她交钱上船。
“师傅,你可有看见几个妇人,昨日坐船往城里去了?”华慕替鹿菀问。
“呵呵,这船上那么多人,我怎么记得住。”
华慕不耐烦,想发作,被鹿菀压住了,鹿菀又抓了一把钱递给船老大,船老大这才松口:“这段时间水上不太平,一入夜就有水匪来抢劫,昨天不就碰上一波了嘛,也是那几个女人背时,都被抓去了。”
“既遇上了水匪,你是如何脱身的?”华慕警惕道。
“嘻嘻,他可没脱身哦。”
船老大皮笑肉不笑,口中传出的却是一道少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