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个女尊文大女主,混成如今这样,也是绝了。
内官唱喏,众将士鱼贯而入,在那一群铁塔一般粗犷的将军之间,一个挺拔清冷的女子被簇拥在最中间。
她着男装,束男冠,一袭绛纱单衣,玉冠束发,只腰间一条银制腰带用作装饰,系着古朴长剑,此外再无他物。
方才喧闹的人群此刻却突然默契地噤声,连目光都不敢在那张冷艳的面上停留。
鹿菀怔怔地盯着华慕,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美是可以伤人的。
之前的华慕气势便足够骇人,如今,淬过血的眉眼如一把出鞘的剑,让人胆寒,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刺伤。
丝毫没有鲜衣怒马,红妆年少的感觉,反而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美,美到模糊性别,美到让人……心生恐惧。
鹿菀心念一动,便见两点沉潭寒星般的眸子,落在了自己身上,几乎是一瞬间,冰雪融化,华慕脸上又浮现了鹿菀常见的笑,像只见了主人的小狗,跑到鹿菀面前来,声音柔和,带点撒娇意味:“姐姐,你来接我了?”
还是可爱!鹿菀忍不住想揉她的头发,同时她悲催地发现,现在自己必须要踮脚才能够到华慕了,不过分别三年,她怎么这么高了!
注意到鹿菀的神色,华慕微微蹲下些,眨眼盯着鹿菀看。
被她这样专注地瞧着,鹿菀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的发梢,正想问问她在军中的事情,却突然被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鹿菀定睛一瞧,发现是她亲爹鹿闻烽,不知为何,鹿菀总有一种禁忌之恋被发现的别扭感,做贼心虚一般不敢看鹿闻烽。
诡异的低气压笼罩在三人之间,鹿闻烽警告般地瞥了华慕一眼,便将鹿菀拉走了。
“哟,看来您的未来岳丈,不太认可您呢。”如此欠揍的语气,除了沈棠还能有谁?
华慕整整衣冠,瞧她一眼,愣了片刻,疑惑逐渐爬上眉梢,“你是?”
眼前这人像只开屏的孔雀,穿得极尽华丽,满头的金钗花钿,换个人估计早就被压断了脖子,一张脸涂得雪白,衬着她画得猩红的嘴唇,华慕恍惚间觉得自己置身三十文一夜的勾栏,更别提她那开衩快要开到大腿的裙摆,哪儿还有半分南楚战神的样子?
“怎么样,美吧?”沈棠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得意穿搭,身侧环绕的莺莺燕燕便纷纷捂脸尖叫,颇有些万花丛中过的风流。
华慕冷眼瞧她,走向角落无人处,才问道:“京中如何?”
沈棠将这一年来朝中局势尽数讲于她听,包括她在朝堂各部埋下的棋子,京中置办的产业,几大势力之间存在的嫌隙。华慕仔细听取她的消息,然后沉默良久:“还有呢?”
“还有?”沈棠挑眉:“陛下要听听我和城中贵女们不得不说的几件事吗?”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华慕肯定已经杀了沈棠。
“好了好了,这么严肃干嘛。”沈棠无聊地斜倚在回廊上:“鹿菀这一年天天盼着你给她写信,经常到驿站去问,每天起早贪黑,经常去军营里练习骑射,身体到是比之前好多了。哦对了,最近她和皇帝走得挺近,白君词像是等不及了,估摸着最近就要向老头子提亲。”
华慕朝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鹿闻烽正对鹿菀说些什么,情绪颇为激动。
“陛下,您对鹿菀到底是何想法?”沈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白君词此时亦换好便装,竟无视帝王身份,朝鹿菀走去,邀请她同席落座,鹿菀不知说了什么,把他噎走了。沈棠打趣道:“我看鹿郡主是个榆木脑袋,你若不说清楚,她怕是根本不懂你心意。”
“我有什么心意?”华慕声音很冷。
“陛下自然不会对她有意。”沈棠戏谑地打量她,“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在边沙却如此拼命,为立战功屡屡将自己置于险境,我还以为您急着回来看她呢。”
“你想说什么?”
不远处,白清宣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正被几个少年将领簇拥在其中,如鱼得水,自在得很。
“有花堪折直须折啊陛下。”沈棠对华慕抛了个媚眼,便不再逗留,转身扑向白清宣,愣是揽着脖子将她从男人堆里掳了出来,把白清宣气得跺脚:“混蛋,你拉我做什么!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你说了不算。”沈棠的声音不羁中又有些调侃:“此间乐,不思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