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忘冷瞥他:“更衣,去吗?”
青年闭了嘴,没再说话。
校场人声鼎沸,为自家门派师兄弟呐喊助力。待声音愈加遥远,怀忘回首望向山下一眼,登山去寻昨日那位女修。
临近亭处,湖水随风而掀起波浪,竹林间沙沙作响,风呼,叶鸣,与笛声伴奏,奏出的曲子余音绕梁。
怀忘见其周身的郁气愈加消散,反而正气凛然,与昨日相比截然不同。他眼中对这女修多了几分审视,心中猜忌更多。
待曲奏完,怀忘依旧拍手称赞:“姑娘今日的曲子与昨日大不相同,倒有气吞山河之势。”
沈在思轻笑,用长笛挑开纱缦,手转着轮椅从亭中移至地面。
“只因体虚,易招来横祸,这曲也算是保个性命罢了。”她瞧着怀忘,斟酌片刻问道:“这位是您的挚友吗?”
怀忘闻言蓦然回首,他身后何时站了个人?!他对青年上下打量,对其也只有片段化记忆,单靠这眼神,怀忘倒是记起这是谁了。
“是。”怀忘应道。
“这乐谱您可收好了。”沈在思从袖中拿出一沓纸张递给怀忘。
“多谢姑娘。”
三人愣在原地,沈在思尬笑一声:“我还有要事在身,便无法招待二位游览我派,还望见谅。”她颔首过后,转着轮椅以反方向离去。
怀忘移步向山下走去,重明紧随其后,二人并未谈话,仿若只是顺路而已。
校场又无甚乐趣,眼下怀忘除了回自己厢房也无处可去。
直至分叉路,怀忘登上石阶,重明低声道:“昨夜你没来。”
他这话让怀忘猜想更确认了,就是那人。
“我昨夜不胜酒力,回厢房歇息了,莫要怪我。”怀忘回首,眉眼低垂,虽看不清假面后的神色,但能瞧出其有些楚楚可怜。
重明并未戳破他的谎言,直问:“那该如何补偿?”
怀忘脑中想起糊弄谢榕川的话:“那……便以酒谢罪。”
“今夜。”重明那双眸有些侵略盯着他。
怀忘颔首低眉应下了。
回至厢房内,怀忘瞧着手中的乐谱,其中却暗藏玄机。
“亭台楼阁,碧瓦朱檐……”他轻声念叨一句。
他将乐谱举在半空迎着朝阳,于纸张上浮现出几行阴影小字。释文解答了他的猜忌,这曲子与阴气相关。
待夜色悄然来临,怀忘仍沉浸在思绪中。如昨日和今日所见,沈在思可控制阴阳二气,其将乐谱赠给自己,若说无利可图,他是不信的。但他二人也才刚相识,却处处帮扶自己,那大概只有一个原因。
怀忘冷笑一声。他今夜便去瞧瞧看。
对于宴请或是以酒谢罪此事,怀忘只是随口一说,只为将人糊弄走。但当谢重二人站在他门前时,怀忘想收回白日说过的话。
“我带了两坛酒,还备了几道小菜。”谢榕川嬉皮笑脸闯进了怀忘房中。
怀忘强颜欢笑,毕竟是自己嘴上惹出的祸。
重明行礼过后,将备好的礼呈给怀忘。
怀忘一如那夜视线在礼物和重明两方交换,他收下礼,轻声道:“多谢。”
来者是客,怀忘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招待这两人。
罢罢罢,子时之前将他两人灌醉也不扰乱自己的计划。
许是重明平日滴酒不沾,三两杯下肚,面上浮出红意,谢榕川见此笑道,趴伏在他肩膀上问:“重兄弟可还会走直路?”
重明猛地起身,谢榕川被这向上的一股力撞上下牙齿打颤,捂着嘴嚷嚷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青年迈着步子在屋内踱步试图走出直线,谢榕川双眸迷离,见他走路僵硬且不稳,直挺挺躺在地上大笑:“重兄你走路同手同脚。”
怀忘压了压怒火,这是招惹来了两位神仙!
厢房内烛火映出剪影,散乱无常。重明走完直步趴在桌案上没了声音。只剩下谢榕川举杯畅饮,吆喝着让怀忘继续碰杯。
揉了揉额间,疼痛缓解了些许,怀忘施法念诀,让面前这无休止的醉鬼入了梦乡。
夜色下万物进入沉寂,怀忘推开房门,闪身跃向山顶,依照那曲子,寻找碧瓦朱檐的楼阁。
林间漫起薄雾,鹿鸣为引。那楼阁安然矗立在深林中,若不知晓其中的暗机,怕是很难找到。
怀忘悄然落在楼阁顶部,观察四周无巡逻弟子,旋身从半开的窗潜入进屋内。
这应当是燕月儿的楼阁。
旁的异声他没听见,倒听见了屏风内暧昧的嬉笑声。怀忘蹑手蹑脚移至几排木柜前,些许卷轴都已落上一层灰尘。
借着窗边映来的月光,怀忘双眸扫过整个书柜,越过前排,向后走去。
呼呼风声吹动了窗扇,发出吱嘎声响。
先涌来的是一阵凉风,似绸缎般轻柔的将怀忘围拢,而后鼻尖却嗅到一股夹杂着皂角香的酒气。
怀忘心中惊然,指间银戒泛起缕缕雷丝。回首时,那身形直立在自己身后,因光线过暗,根本没瞧出这人的面相。
待怀忘细看几眼,假面后的脸色可谓变化多端。他不是喝醉了吗?!怎的跟来了?!
重明全身瘫软,双臂围拢在怀忘腰侧:“师兄……”
窗外呼呼大作的风肆虐,窗扇难挨发出的声响恰好掩盖了重明那声呼唤。
“谁!”屏风内燕月儿惊叫一声。
怀忘迅速用手捂上重明的口鼻,缩在两柜之间,以卷轴遮挡他二人身形。
燕月儿披上一层薄衣从屏风内走出。一双眸子带着犀利审视屋内各个角落。
正当她要燃起烛火细查时,一男声响起:“月儿,莫要大惊小怪的。”
怀忘微眯起双眼,透过卷轴之间的缝隙偷看,见到屏风后的男人,惊觉自己发现了旁人不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