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碧色山峦之上,蜿蜒崎岖、犹如丝带般的门派山道之中,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数不清的人群,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众人巧妙地排列组合,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激昂与热烈。他们齐聚一堂,别出心裁地共同祝贺白霄尘这位玉绡山掌门生辰快乐。
这般宏大的规格,如此精心的筹备,不难想象,他们在此之前,究竟耗费了多少时间与精力,进行了多少次反复排练。
若是放在旁人和旁的时候,若不是铁石心肠,怕是无人不会动容。
可眼下这一切,看到长溯眼中,却宛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即便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却有一股森然的寒气从他的尾椎骨处陡然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白霄尘见他异样,连忙追赶上来,见此情景,却也是几乎一个站立不稳。
他一把紧紧抓住长溯的手臂:“溯儿,这……这难道……”他轻声喃着,可嗓子眼却压不住的几分颤抖。
长溯眼瞳里宛如装上了最浓重的化不开的墨,他无比僵硬地转过身来,目光沉沉看着白霄尘:“不错。”他手扶稳了白霄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人,全部回来了……”
眼前的场景恍若瞬间变了样——三千青石阶蜿蜒如龙,本该镇守四方的弟子竟尽数归山,彩衣如云填满七十二峰。
尽管心中惊涛骇浪,但长溯面上依旧强装镇定。他当下转过身,即刻下令道:“门派全部戒严,各峰分组,速速开始搜查。”他面色严峻如霜,“如有异常,切勿轻举妄动,立刻回来禀报!”
玉绡山众弟子平时唯大师兄的话是从,虽不明白为何,不明白好好的为师尊庆生,怎地突然开始搜查了?但皆火速行动起来。
这训练有素、井井有条的一幕,看得老谷主都颇为感慨,戳了白霄尘一肘子,打趣道:“这玉绡山,究竟是你为掌门,还是那小子是真正的掌舵人呐哈哈哈哈……”
然而他看到白霄尘面容严肃,仿若陷入沉思,便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接下来,长溯依次找来苗景、陈蕴玉等几位关键弟子,开始细细地盘问情况,然而,却是越问越惊心。
原来,苗景是因为人魔两界斗争近日实在太激烈了,生意根本做不下去,要么是前脚找的商家后脚就死了,要不就是根本找不到供货的。无奈之下,他才不得不返回玉绡山。
而陈蕴玉则是,他的前门派南枫门突遭劫难,向他发出求救信号。陈蕴玉向来重情重义,念及往昔同门情谊,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匆匆携着顾三甲的魂魄赶回青州。
在解救完南枫门之后,由于此地距离玉绡山已然不远,加之又有人传信告知他,师尊白霄尘生辰将近,让他回来一同庆祝。如此种种机缘巧合之下,陈蕴玉便罕见地出现在了玉绡山。
还有别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路子。
虽说每一件事单独看来,都只是偶然发生的特殊情况,但在各种因素的交织影响下,最终都导向了同一个结果——他们纷纷踏上了回归门派的道路,齐聚于玉绡山。
长溯越听脸色越难看:“你们带着你们峰内的弟子,所有人都回来了?”
这几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长溯和白霄尘凝重的表情中皆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不敢撒谎,如实答道:“对。”
陈蕴玉:“恰逢师尊生辰,师尊又在门内,我们便想今日给师尊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长溯慧眼如炬,紧紧盯着陈蕴玉:“陈师弟,你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聚众庆生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一看就要问罪的架势,旁边苗景向来反应极快,立刻嗖地当地跪下了:“大师兄,主意是我出的,是我通知大家都回门派内的,如果要罚,就罚我吧……”
苗景话音未落,那头江月鹿也啪地跪下了,急切地说:“大师兄,师尊,是我出的主意!那些花瓣都是我领人弄的,和苗景师兄他们没关,罚我……”
陈蕴玉见状,也立刻表态:“他们都说在说谎,实际上是我……”
穗阳同样不甘落后,也跟着跪下认错。就连平日里一向冷淡、对世事漠不关心的小师弟叶淋秋,眼下也凑来,一脸不忍,想要共同担罪的模样。
“……”见到这副场景,长溯都快被气笑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看来你们倒是团结一心、情谊深厚,甘愿为彼此两肋插刀,如此一来,倒显得我不近人情,成了那个恶人,是吗?”
众人皆不敢再吱声。
看来此次生辰庆祝活动的发起源头,是难以问出个所以然了。
而一旁,白霄尘本就白皙的脸色,此刻更加惨白,他寻摸着个椅子,手扶着椅背慢慢坐下,口中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谢宗主所衍算的,那所谓天命……”
长溯拉下脸来,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不信什么虚无缥缈的诓人天命!”
恰在这时,远处一小队弟子一路小跑着赶来,边跑边大声呼喊:“大师兄!师尊!大师兄你们快来看!——”人还未到跟前,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
长溯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发现了什么?”
那队领头的弟子气喘吁吁,双手扶着膝盖,手臂往后指:“那边!就在那边,具体情况,您到了一看便知,您快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立刻跟着那弟子施展身法,飞速朝着目的地赶去。众人一路奔到玉绡山脚,被带到一个隐蔽的枯井旁。门派内关键的内门弟子都候在旁边,他们看向长溯白霄尘走近,却并未上前迎接,他们的眼中,弥漫着深深的惊恐之色,和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情绪。
长溯:“到底发生了何事?”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道,长溯立刻快步上前,附身趴在井口,朝着井底望去。
只见在枯井的底部,赫然是一个洁白莹润的、说不出来形状的壳子,那壳子似玉非玉,那个壳子已然碎裂成两瓣,薄薄一层枯叶随意覆盖在上面。
透过枯叶的缝隙,隐约可见内壁爬满蛛网状焦黑纹路,残存粘稠魔气如活物般游走,一股极其邪恶、令人靠近便忍不住作呕和心生不适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井底散发出来……
那个壳子无端眼熟,当长溯皱紧眉头,脑中急转,可当他瞬间忆起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后,刹那间,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