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尘此后多年间无数次回顾那日,只能记起来自己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他连自己如何离开的都不知道。
他苦笑感慨,不想谢君清竟这么“玩”他,给他送了一份这样的“大礼”。
白霄尘回去郁闷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出门。
但终究是有些不甘心,于是跑去质问谢君清。
谁知谢君清似乎早料到他会到来,提前早早在宗门外十里长亭等候,连天衍宗的门都没让他进去,只摆了薄薄两杯清茶待客。
可白霄尘哪有功夫喝这玩意儿。
面对白霄尘的质问,那谪仙般的谢大宗主拈茶微微一笑:“衡之,既然你想让你那徒儿恨你,何不,做得更彻底些?”
白霄尘这才知道对方如何修改的长溯记忆——
原来,谢君清叫长溯没有认出伪装的白霄尘,而是顺水推舟,将白霄尘在归心书院期间对长溯的陪伴、对长溯所做的一切,都归到了那个叫“白十六”之人的身上。
甚至他将燕长青的死因,也转嫁给了白十六——白十六与傀师的对抗中身受重伤,可他因没有及时发现院长异常而内疚于心,要留下与归心书院共存亡。白霄尘以尊重个人选择为由,没有施救。长溯为此对白霄尘心生怨愤。
故而接下来便是长溯在玉绡山醒来后发生的一切,他不懂,为何白霄尘明明能够将白十六带回中州,可他却没有那样做,而是眼睁睁看着白十六死在长溯面前。
师徒离心。
白霄尘当时脑袋都是蒙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更别提为自己辩解。再者,他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眼下,长亭里,茶桌旁,谢君清倒是一副看热闹般的样子,一派悠然:“衡之,这不就是你最早预想的那样么?白十六注定要死在这里,注定不能回到中州,不是吗?我只是帮你把一切都拨回了正轨,你难道不满意么?”
“……”白霄尘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是如谢君清说的这般。
他的理智告诉他,确实应该把一切功劳揽给“白十六”,他自己深藏功与名;但他内心深处,又隐隐藏着想让对方认出自己的点点期望。
果然,长溯,他这个徒儿,从来没叫他失望过。长溯认出了他的身份,认出了和白霄尘相关的一切。说心里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他也想长溯知道,师尊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师尊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但他不能。
他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才好了。
于是白霄尘又从谢君清那灰溜溜地回来了。
白霄尘回到玉绡山,站在玉绡山主峰的院中,那棵老槐树摇曳,夜间荡开清香,细小的洁白花苞落下,落在他的发间身上。面对长溯房间,屋内漆黑无灯,里头人却不愿见他。
师徒二人之间似乎产生了巨大隔阂。
或者说,在他们去归心书院之前,他二人之间就已经有隔阂了,这次归来,只是隔阂更大了而已。
人生就是一场巨大的错过。
白霄尘站在院中,心中无限唏嘘,却无可奈何。
这时空中一声嘹亮鹤鸣,盘旋着,一只白鹤优雅落下,口中衔着什么物件,落在白霄尘身边,将口中锦囊放在他手中。
白霄尘认识,那是天衍宗谢君清身边跟着的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