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加了句嘱咐,“你要真想谢我,此间事……就不必告诉你师尊了。”
长溯唰地抬起头:“为何?”
而燕长青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话已至此,长溯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此处呆了,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笔恩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行了告辞礼,转身踏出了这方芥子。
……
只是,长溯没有看见的是,在他离去后,燕长青手扶着竹竿,找了处地方缓缓坐下,他目光凝在远方某个虚点,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泛出一种又欣慰又迷茫、还糅进些怀念的复杂神情。
而望着望着,他突然脸色一变,单手捂住胸口,哗地朝前倾身吐出一口血来。
血点溅在他的襟前,如梅花般艳红刺眼。
-
另一方。
长溯刚出时间芥子后,就火速去找白十六。
他生怕白十六回纳园了,毕竟纳园不好进,不过还好还好,他跑回水榭阁楼的住处时,远远就看见那道士正坐在水边甲板上逗弄水底那巨骨魔鱼。
长溯喊了他一声,在对方讶异回头时,他便冲了过去,飞扑向白十六,一把紧紧将他抱住。
白十六差点儿被他这巨大冲力给怼进湖水里和魔鱼同游。
白十六吓了一大跳,缓了片刻,后怕地拍拍胸口,叫道:“臭小子一身汗味儿!你这是从哪鬼混回来了?”
他嫌弃地摁住对方脑门儿就往外推,当然了,没有推动,这家伙仿佛拿出了吃奶的劲头死抱着他,都快把他勒得喘不过来气了。
于是白十六确定,嗯,劲儿也变大了。
他伸手捏捏长溯手臂肩头的肌肉,明显变大变结实,手感非常好。
“唔,你是不是还长高了?”问了半天,白十六百思不得其解,“你这三天究竟燕先生带着你干啥去了?怎感觉沧桑了许多?看这小脸儿和小手粗糙的……嗯,还变腻歪了……”
可是,不管白十六如何絮絮叨叨,长溯却是八爪鱼一般紧紧抱着他,一副永远不想撒手的架势。
毕竟,白十六不会知道,白十六在外面,可能仅仅是三天没见到长溯;而长溯在时间芥子里,与白十六相隔的,却是足足三年!
三年,三年啊!他还从来没和对方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在长溯的感知里,他度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没有白十六的日子。
故而长溯将脑袋埋在对方怀里,紧紧闭着眼睛,一时间只有满腔满满当当的情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白十六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这股情绪,虽不知何故,但不再乱动,而是安安静静让他抱着,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
夜色沉谧,静水流深,无人打扰。
“……我去让我变厉害了。”过了许久许久,长溯闷着嗓子突然极小声地来了这么一句。
白十六微愣,继而展颜笑了:“你一直都很厉害。”他拍拍对方头顶,“在归心书院的这段日子,你每日都进步很快。”
长溯将脑袋在对方怀里埋得更深:“不,我要更厉害。我要变得很强很强,成为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大修士,才能支持你想做的事,我之前说过的。”
白十六笑着摇摇头,没有回话。
默了默,长溯终于抬起头:“你不信?”
白十六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总不能靠小孩子保护,尤其自己还虚长人家足有几百上千岁。可对上对方这么热忱的眼神,白十六又不好打击人家。
纠结几瞬,白十六依旧选择以前那老一套糊弄,他揉揉对方蓬乱得跟鸡窝的头发,脸笑得如同一朵绽开的喇叭花:“信信信,我自然信了!”
“你赶快加油,我等着你以后罩着我!到时候我行走修真界,提起你长溯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没人敢动我半根手指头,那多威风!……”
“……”这人仿若瞬间走了个极端,长溯被弄得哭笑不得。
但他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家伙自从披了个“白十六”的马甲后,反而让他感到最初的那个白霄尘回来了,那个捡到他、养大他、和他相依为命、心疼他爱护他的白霄尘。
而不是随后那个坚持要建立一个门派、不顾他的意愿收拢了一堆弟子、誓要追求名利的白霄尘。
纷纷扰扰,虚虚实实,长溯竟然看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白霄尘。
但于眼下而言,这些都不太重要了。
此时此刻弥足珍贵,以至于他想攫取够这片刻的温存。
他缓缓闭上眼,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假如是梦他也认了。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他小声地,给白十六、也是给自己重复道,一字一字,仿若誓言般,“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