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青去找院长处理完事情,已经是深夜了。他本欲立刻返回芥子去找被扔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练剑的长溯,又念及答应了对方要通知他的同门,便朝学生宿处走去。
刚到水榭区域,远远就望见有一身着青灰道袍之人,坐在水边甲板上,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面,在百无聊赖地逗鱼。而那些鱼哪里敢靠近他,一个比一个游得远。于是那人便更无聊了。
燕长青走近,恭敬喊了声“真人”。
甲板上那道士一愣,嗖地回头,连忙道:“这里哪有什么真人。你以后可别这么叫了。”
燕长青自知言失,赶紧告罪。
白十六立马阻了他,又问:“燕将军此行所为何事?若是要说很久,那不妨一起唠会儿。”
燕长青顺其手势,有些哭笑不得地坐下,便把长溯找他练剑要呆三天左右告知了。
白十六微微挑起眉:“亏我还在这等这臭小子等到这么晚。”
燕长青正要帮长溯说什么,白十六连忙道:“燕将军误会,这是好事。只是我那徒儿性子硬,若是有地方冒犯燕将军,还望多担待担待。”
燕长青连忙道不会,两人客套了几个来回,最后白十六强行给结了尾:“那就叨扰燕将军了。”
于是二人陷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安静。白十六瞧上去有些后悔邀请燕长青坐下了。最后还是燕长青先开口——
“先生最近都不回纳园了。”他干巴巴地笑了下,“在学生这能睡好吗?”
白十六敛着神色:“燕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燕长青长叹一口气,犹豫许久,终于说道:“上次考核,天衍宗那个叫明远的弟子……书院处理确实欠妥当,我来向您道歉。”
白十六:“倒也不必。这事也不能怪你。”
燕长青闷然作讷。
又没说两句,两人似乎又要陷入尴尬的无话境地。
这时,白十六轻轻踢起脚,问了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话:“燕将军,我有些好奇,书院此地灵气充沛,无数大能修士镇守,而这四鳍巨骨魔鱼、标准的魔域之物,却是如何这般悠哉安然地存活呢?”
他淡淡笑着,似意有所指。
而燕长青似是更无力了。他低声喃道:“真人,您于我有恩,我本不该有所保留。但许多事情,我目前还不能告诉您。”
白十六轻笑了下:“是院长不让说的么?”
燕长青不语,自是默认。他哑然:“院长他……若说您曾救过我的命,是救命之恩,那院长于我,便是再造之恩……我得保密,我不能做违背院长命令的事情。”
“懂。保密便保密吧,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白十六十分想得开地点点头。
他又想了想,“先生们当年都是怎么来到归心书院的呢?”他微微笑着,“这个能说吗?”
燕长青眼神迷蒙,陷入遥远的回忆,许久——
“自然是因为,如今大昶皇朝,已经容不下纯粹的修炼了。”
白十六微微凝目。
燕长青继续缓缓说道:“对我来说,我只想纯粹简单地修炼,可是,在大昶担任镇北大将军一职后,朝廷里太多的俗事牵绊了我。当然了,我知道我既是在皇朝任职,享用皇朝气运,便不该说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话。可是,建立皇朝用于修炼这条路,早已被走坏了。”
“以前,大修士担任皇朝官职,是为了更好护佑一方子民,臣民同心,酿成大念力,自然为该修士提供更多的气运修炼。——这本该是双方互利的好事。”
“可如今,修士们之间为了抢夺官职,无所不用其极。修士们拉帮结派,相互构陷,甚至后面,能否成功夺得这个职位,看的不是是否修为高、是否会治理城邦、是否得民心,而是,是否站对了队,是否得到上面人的偏爱和指定。”
燕长青说这些时很是平静,完全没有半点愤世嫉俗的影子,“故而,时间一长,我便没有在大昶皇朝继续呆下去的想法。目前的大昶,不是我想象中的修真皇朝……”
“不错!我三师叔就是这样来的归心书院!”这时,不远处插入一道声音。
二人转头看去,便见来了一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儿,小老头儿手持一绿藤缠绕的拐杖,但说是拐杖,却像是他的玩具一般,边走边甩着玩。
燕长青立刻起身相迎:“老谷主!”
白十六也讶道:“老谷主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