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指指城楼下那两扇已经紧闭的门,压低声音道:“其他缘由我都想通了。但我目前没想明白、且比较好奇的是,那方芥子空间,不是归心书院先生们联手建造的么?不过一场用来比试的人造密境,为何会叫天衍宗那位弟子受到真正的伤害?”
江月鹿自认为不擅长推理思考这些,疯狂转着自己的脑瓜子,半天想出来个:“莫非,他们此前捉来了真正的阴鲎虫不成?”
长溯也不知道对错:“可能吧。”
他们这里再多想也于事无补,长溯决定继续打坐,不如养养神。
广场逐渐陷入一片深夜独有的寂静,大多数弟子由于在芥子空间那魔域环境里连续奔波了一天,疲惫至极,直接大地为席天为盖,露天而眠,不多时半空中还飘荡着一片鼾声。
长溯觉得有些吵。但他也没办法。担心这种状态下修炼的话可能会走火入魔,他便假寐着半入定,维持着半醒半睡的状态。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深夜露重,微凉夜风吹拂间,窸窸窣窣的,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迷蒙睁开眼,侧首恍惚看去,发现离他最近的阵法壁上趴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再一定睛,竟是白十六!
于是长溯登时一下子精神了。
他一咕噜爬起,扑过去和对方一同趴在壁上:“白十六!你、你怎么来了?!”
“小声点儿小声点儿,我的祖宗!”白十六似是没预料他仍这么激动,连忙隔着阵壁手压着比划,叫他赶紧淡定下来,“你生怕吵不醒其他人是吧!”
小伙子肉眼可见的又惊又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知为何,在见到自己之后,白十六发现长溯整个人身上那种主持大局大师兄的淡定气质就消失了,像个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一样,嘴角略微含着腼腆的笑,眼睛又黑又亮的,比他们此前在旷野山顶看到的天空中最亮的星星都要闪耀。
白十六忍不住看了会儿,十分想不明白他的这种转变。
有些不自在地拽拽自己衣领,回归正题:“我们长话短说吧。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其他先生们还在彻夜商量对策。”
长溯:“好。”然后乖乖坐了下来。
于是白十六便放低声音、如说悄悄话般,把快速同长溯讲了一遍。大概就是,长溯此前当众推测的,基本都正确。在此之上,针对长溯的疑问,院长的解释是,他们本来只是放了一小批阴鲎虫到芥子空间,此番考核本身,也只是想使得这帮弟子们历练一番,并没有真的想拿这阴毒玩意儿害人。
但谁知,天衍宗那位叫明远的弟子竟如此倒霉,恰好被他们捉到真的阴鲎虫了!
长溯闻言皱起眉头:“能那么巧?”
白十六亦不太相信:“但事已至此,没有别的解释了。”
但更让白十六难受还在后边——
他还清晰记得,就在方才几个时辰内,书院众先生商议许久,还拉来了药王谷谷主做外援,结论竟是,那个被他们暂且关在芥子空间内的弟子,没有救了。
归心书院决定牺牲那个弟子。
白十六不敢置信,提出抗议。
而却被院长摁住:“白先生,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院长声音里一贯温和的笑意都没有了,染上了丝丝入骨的冰冷,“阴鲎虫有多可怕,你当真不知道吗?你当年是亲历过那惨烈的啊!真的需要我提醒你吗,扶鸾……”
白十六脸都涨红了,他似乎很想想要据理力争,但嘴巴一张一合的,却没说出来什么,似乎无论什么话到这里,都显得苍白。
过了很久,他才道:“……我只知道,天衍宗那个弟子,是因我们管理不当、提醒不明,而将要失去性命。活生生的一条命,我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院长神色氤氲不明:“为了修真界大局稳定,牺牲几条性命,不算什么。”
白十六眼睛睁大:“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不算什么?”
激动之际,他几乎都要朝院长直接扑过去了,还是周围一众赶紧拦住他,将他打断。
白十六被燕长青等人一左一右架在那里,微微睁目,眼神却有些空洞,他像是受到了强烈的打击,脑袋稍许垂下,口中喃道:“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不对,这不应该……”
但没人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