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六还要笑着同明皓说什么之时,他身后少年终于忍不住。他如应激般发作开来,冷冷传来一声:“你做什么?”
怔了下,白十六不明回头:“啊?”
“我怎地之前没发现,你同我师尊还爱好一致。”只见长溯抱臂冷笑,“怎地,你是觉得,归心书院这一遭,你能把人家天衍宗的大弟子挖走当徒弟?抑或是,你给人家当了几天授课先生,就真把自己当师尊了?”
这话说的可谓是尖酸刻薄了。
白十六简直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他连辩驳都不知道从哪辩。
而明皓似乎抓到了几个关键词,吓得急忙连连摆手:“误会,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更换门第、离我师尊而去的打算。”
而长溯没看他,只默默盯着白十六。
正巧,气氛诡异地寂静几瞬后,白十六怀里那个苍白少年忽地轻微抽搐了一下。长溯倏地转眸,率先冷冷开口:“他醒了。”
白十六莫名其妙,心道究竟怎么回事,他到底是哪里惹到这小兔崽子了……不过好在燃星苏醒,此事暂且翻篇,他暗暗松口气。
白十六松开他手腕,停止输送法力,赶忙将人扶起:“你还好吗?感觉怎样?”
而燃星睁开他那双如冰雪般剔透的浅色瞳仁,艰难坐起,痛苦地缓了半晌,眼中却是一片茫然。
“……”其他三人心中都缓缓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经过询问,这位灵童大人,竟是将前事都给忘了!
明皓几要崩溃:“你昨日明明、明明用龟甲卜算出考核大比的结果,喊了句谶语,然后吐血昏倒的啊!你……”
白十六能理解他。目前这个情况也太儿戏了,书院内天衍宗众弟子都统统被号召来护法,结果却是主要当事人不记得了,没人给他当证人,这么大阵仗,他都不好交代。
白十六连忙劝住激动的明皓,问:“你方才说他喊了句什么?”
明皓更加欲哭无泪了:“他满口鲜血,说话含糊,昨日情急,我没听清……”
白十六看向燃星,又问:“你当真丝毫不记得?”
燃星仍一脸茫然,他瞧上去依旧很虚弱,摇摇头,声音仍低低的:“占出结果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既然不记得,但龟甲上肯定会有记录。”白十六环顾四周,“你所用的龟甲呢?”
明皓连忙拢过来一堆碎渣:“都在这里了。我昨日收拾过了。”
白十六瞅着这一堆碎的不能太碎的东西,十分无奈。他拿手指在里面扒拉,试图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但未果:“这碎的也太彻底了,你昨日用了多大力啊。”
燃星愧疚地垂下脑袋:“给您添麻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多想。”白十六忙道。
长溯想了想,观察着白十六神情,试探性地问:“我记得我师尊,当年在青州青石镇、也就是我三师弟的家乡,为追查真凶,施展过一种复原类的法术,连十几年前的施法痕迹都能找出来碎片,想必这个……”
白十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不一样。”
紧接着把自己说愣了。毕竟,人家长溯还没说究竟具体是什么复原法术,他怎地就这般确信不同。
眼看着对面少年目光灼灼瞅着自己,白十六肉眼可见慌了下,连忙给自己找补:“我又不是说我复原不了这龟甲,只是,我需要比较长的时间,眼下归心书院布置下来的事务又比较忙碌,我……”
长溯侧了面,在对方没看见的地方偷偷弯了下嘴角,蹲下身,按照白霄尘以往的习惯,帮他将这堆碎渣收到收纳袋中。
“那就等你复原,揭示真相了?”长溯晃晃手中袋子。
他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白十六却被一噎。他转过身,口中暗骂这臭小子。
但无论如何,四人眼下陷入到了困境之中,无法找到突破。
明皓有些挫败:“我以为人醒了就好了,谁知道还是有疑问。”
白十六笑眯眯地安慰他:“你这样想,你们天衍宗的灵童顺利醒来,就已经很好啦!至于知不知道他占卜的谶言,这都是附加的惊喜。有很好,没有也行。”
明皓愣愣看着他。
可能是他从小都被教育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极度的缜密,极度的完美,他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
当然,他这样被教育,也是这样做的。作为天衍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从茫茫年青一代的弟子群中,被千挑万选,过五关斩六将,打败无数对手,才能坐在那宗主亲传弟子的宝座。
他从来接受不了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但今日,此时此刻,竟有人对他说……
明皓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白光,他突然想起来,面前此人,与师尊谢君清口中常常提起的那位扶鸾真人、他们天衍宗上一代灵童、众人口口相传中千万年难遇的天才,拯救天地苍生的传奇人物,性格竟是有许多处相似。
一样的玩世不恭,一样的不循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