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众人听闻,连忙转过身来站好,冲二人齐刷刷回礼。如今再没人敢看轻他们了,口中皆道“多谢前辈”“多谢仙长”。
小道童臂间挽柳,双手揣袖,如年画中的吉祥娃娃,他们望望天边天色甫亮,立刻侧身迎人:“时候也不早了,昨日已着诸位报上所修之道,眼下授课前辈已等候多时,诸君速速前往罢!”
众弟子听闻,全部一哄而上,自静园大门鱼贯进入,又四散开来。
刚一踏入大门后,长溯便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这静园内部灵力充沛程度比门口更上一层,只见亭台楼阁错落雅致,连水榭池子底部都是极品灵石铺就的,处处可见灵草仙葩,随便一株都是在外面炒出天价的稀有之物。
看得陈蕴玉首先感慨:“这路边植物都如此珍贵,我们授课时正式的药材想来更是广泛,极有可能有我所需之物,看来医药之道我是选对了!”
他望见北方远处一低矮山坡圈着数亩花圃,有一慈祥老者拄着拐杖在那等候,想必那正是授课之地。他激动地知会长溯:“大师兄,大家,我先去一步!”
长溯:“有问题随时来武修这边找我们。”
陈蕴玉开心应声,然后拎着他腰间那个装着顾三甲神魂的大葫芦,一溜烟儿跑远了。
接着又送走了苗景、穗阳,剩下人朝武修班方向走去。江月鹿本期望和长溯他们练剑的一起上课,结果路上听其他修士说,剑修太多了,自行成班还坐不下,故而使用其他武器的武修被分了出来。
江月鹿:“啊?大师兄,小师弟,那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长溯:“无妨,我们是隔壁院子,隔了道长廊罢了,不算远。我们先送你过去。”
这里院落都是青瓦白墙,镂空窗花,步步换景,十分雅致,根本不像给打打杀杀的武修上课用的。
几人把江月鹿送到隔壁,院子里拿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的修士站了一堆,多为汉子,偶有女修,亦是英姿飒爽的类型,突然来了个江月鹿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真有些突兀。
安顿好江月鹿后,长溯正欲带人离去,而转身之际,却在门外不远处瞥见了一道全身洁白的身影,正定定望来。
长溯身边穿白的人很多,比如白霄尘以前有几身是粗布邋遢的灰白,再比如叶淋秋是银甲凛冽杀气腾腾的冷白,而视线中的这人,是从头到脚异常空灵飘逸、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散去的透明的白。
对方站在一片翠竹掩映之下,瞳仁都是和发丝一般的淡色,宛若一尊脆弱的琉璃,面容的一丝一毫无不精致,堪称造物主杰出的作品,简直不似凡人。
长溯眼眸一动,很快认出了对方。虽然十几年未见,对方显然身量长大了些,但这般样貌的人物,全天下也很难再出第二个。
——是燃星。天衍宗的灵童,燃星。
故而长溯也很快知晓对方这定定不变的热切目光,并不是看向他们这边,而是……他稍稍侧身,让出空间,看向身后江月鹿。果然,江月鹿也怔怔望了回去。
但过去片刻了,二人就仅就这样互相望着,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长溯干咳一声,打破这份寂静:“前几日在天衍宗队伍里没见到他人,不想这次归心书院弟子试炼他也来了。”
燃星作为天衍宗极有威望的灵童大人,他来不奇怪,但奇怪的是面前这痴痴相望的二人的态度。长溯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何不叫他上前说话?我记得……”
他不知道这十几年间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以前在鸢落城和玄武城,江月鹿和天衍宗的这小灵童,关系极为密切才对。
“不必了大师兄。”江月鹿打断他,静静垂下眼眸,圆滚滚的杏眼都失去了神采,她缓缓转过身去,“他终究是天衍宗中人,身份有别,使命有别,与我们不是一道的罢了……”
于是长溯当即不敢吱声了。
再后来还是白十六又出来打圆场,他笑着说:“你们说说这,练鞭子练方戟练棍棒的,挑不出太多人给他们单独成班,便将他们混成一个武修班,似乎也还能凑合。但天衍宗这位要如何凑合呢?听说他是修气运的,便是放在整个修真界也没几个,他这种情况要怎么搞?”
还别说,白十六当真是个插科打诨的好手,众人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走了。长溯一直觉得对方这种能力之强,他遇见的人中大概只有白霄尘能与之匹敌。
在江月鹿转身前往武修院子、不见身影后,远处竹林之前的燃星便也不得不收回目光了,他拢着衣袍,微微行了一颔首礼,便也静悄悄离去了。
长溯看着他离去方向:“你们瞧,他的那个方向方才根本没人经过,路上连脚印踩过的痕迹都没有,搞不好还真的是他一个人一班。”
“不过我好奇的是,既然所有人都说修气运的难得,那会有人能教得了他的吗?……”说到这里,他脑子中竟然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是白霄尘来教吧。
紧接着又摇摇脑袋,觉得确实有些荒谬。
白十六笑笑:“这就没人知道了。有兴趣的话我们改日可以看看去。”
长溯欣然应下。心想他果然和这白十六还是有些臭味相投的兴致在的。
想了想,他将话题拉回自己人身上,便问白十六:“你当真要和我与叶师弟去剑修班?可是没见你平时用剑啊。不对,应该是你平时都不见你用什么武器。你去武修班当真能行吗?”
白十六摆摆手,没所谓道:“害,这有什么。君不见,万物皆可成剑,你没见我手执剑,但我胸中早已凝成剑意,何必拘泥区区外物乎?”
长溯瞪大眼睛看着他,愈发觉得他这副强词夺理的架势和远在玉绡山的白某人简直像得可怕。
他这边看向白十六的眼神愈发诡异,而一直不咋吭声的叶淋秋那边,却将白十六这番瞎掰给听见去了。不仅听见去了,还听得极其认真,听得眼神愈发凝重,仿佛白十六那段话蕴藏着什么深厚哲理。
他忽地竖起食指:“慢,我有一道新的剑意需要体悟……”
眼看着一个怀疑,一个又要席地往下坐,白十六连忙抓住他俩就赶紧往隔壁剑修院子赶:“快走吧!再不走,所有人就只等我们三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