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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自从炼化完朱黥,长溯丹田处的那块残缺“金丹”,便又被补上了一块,变得逐渐完整。
对此长溯感到惊讶,但仔细一想,又似乎该是意料之中。
他让自己不去过多深究这件事了,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修炼上面。
而眼下,他修为一上涨,个头自然也日渐拔高,只怕再过些时日,白霄尘都要抬高手臂才能够到长溯头顶。
白霄尘听见长溯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话,不禁摇头笑道:“你是我徒儿,我是你师尊,哪能叫你背责任的道理。”
长溯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我知道。但过去之事已无法挽回。那我以后好好修炼,刻苦努力,好不好?我成为厉害的修士,比那个什么合欢宗宗主还厉害。然后我惩奸除恶,弘扬正道,把之前因我们缘故而遭受苦难的因果都抵消掉。死伤一人,我就救千人百人,甚至更多。这般弥补回来,你说好不好?”
清俊道士看着他,缓缓笑了,如朗朗疏风在他面上刮过,他弯着嘴角,从未笑得那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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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本来应该白霄尘师徒外加江月鹿,三个人一道的。但自白霄尘法力耗尽从空中跌下,他二人在荒林里醒来后,就没见江月鹿的身影了。
只留下她写的一封信。
信中大略说的是,她无法安心就此跟白霄尘离去,她要回去,哪怕是找到父亲的旧部,也要为江霭不公的经历讨个公道。
可这条路又谈何容易?
彼时白霄尘已经双目重新覆上盲带,长溯给他念完信后,神色严肃地提议要回去找江月鹿。
而白霄尘坐在草窝里,静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接下来这几年,我们与小郡主的命线没有相交之处。只怕此番回去找,亦是白费力气,找不到人的。”
长溯挑眉看向他。
白霄尘便缓声解释,原来,在玄武城带走长溯时眼带掉落,他目光扫向江月鹿时,便看到了她身体周围繁杂缠绕的金色命线。
许是这小姑娘当年便是由他精血才活命下来,这辈子同白霄尘羁绊很深,只是不是现在。
白霄尘:“小郡主虽命途较为坎坷,亲缘淡薄,但福缘深厚,面临险境皆能化险为夷,不必过多担心。”
闻言长溯评价道:“这话听起来很像街边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惯说的套话。”
道士微愣,抬手给他脑袋一板栗:“小兔崽子。”
但终究是被他逗笑,“况且,谢君礼在江霭认罪时,曾当众承诺要照顾他的孤女。修者一言成谶,最忌讳出尔反尔,我断定他不会为难小郡主。”
长溯最终当然是听白霄尘的。
只不过,他想起对方方才说的话:“你说你以后同她羁绊不浅,指的是什么?你是我师尊,还能同她有什么深的羁绊?”
说着不禁一凛,“莫非还要收她为徒不成?”
白霄尘立刻笑道:“她多年后命线缠绕得太繁杂了,我一眼还看不太清,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过……”
“溯儿既然不喜欢我收徒,我不收便是了。都听溯儿的。”
长溯这才脸色瞅着好点儿。
……
不过有道是世事无常。
数年后,当江月鹿一个原本被父亲护在掌心的明珠,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庇护,在残酷的修真界摸爬滚打,她终于明白了世事的艰难。
也终于明白,哪怕她有父亲几个忠心旧部的支持,然而在面对天衍宗那样传承千万年的庞然大物,根本如同蜉蝣撼大树,连一击之力都没有。
更不用说讨回公道。
因为此时的天衍宗,可以说其本身就是公道。
终于,她不得不接受父亲旧部刘将军的建议。刘将军说,一位大修士可抵千军万马,虽说建立运朝能助力个人修炼,但反过来,若个人修炼到了至高境界,便是一大宗门也不必放在眼里。
刘将军深深匍匐跪倒在地:“郡主,这条路虽然异常艰难,却是最后的一线生机。望郡主三思。”
于是,江月鹿带着多年的颓废失败,不得不另谋他法,准备重新踏回漫漫修炼之路。
可她同天衍宗的矛盾满天下皆知,又有哪个门派愿意收留她呢?
而这时,眼覆飘带、长身飘逸的仙人从天而降,缓步朝她走来,轻弯下腰,温声询问她,可否愿意跟他回玉绡山、拜入他门下?
江月鹿呆呆望着这张熟悉的脸,泪珠滚落的同时,在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父亲江霭在很多年前她母亲身死那日、看见对方牵着灵鹿引着月光、于一片狼藉中拯救世人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