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小孩儿神情颇为复杂。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人,他很早就对前朝势力以及各方宗门知晓得很清楚了,什么弯弯绕绕,利益划分,他自幼就是浸在这里头长大的。
满朝文武中,只怕只剩眼前这个人还拿他当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子。
小孩儿暗暗叹口气,又是寂静片刻,他想了想,又问:“近日我被关在这里,父王母后不让我出去,外面如今情况如何?还在打吗,可有激化?”
近日他听到的动静愈来愈大,夜晚天光都时不时会亮的,远方战场大能修士相斗的地动山摇能传到王宫里来,可见斗争之激烈。
闻言对方不语,显然是默认。
战争的消息让此间温馨的气氛由不得变得略略沉重。
小孩儿似是思考了一会儿,提出了疑惑:“你道我是未来修真界共主,你历来教导我对天下仙凡宽厚以待,可如今,天下大灾,我却什么能力都没有,甚至一道小小结界都能把我关在里面,这算什么未来共主。我究竟该如何做呢?”
闻言那人静静看着他,隔着石漏花窗,他的眸光带着浸润春色的温润,却半晌不语。
小孩儿以为他不愿说,又追问:“他们说你修的是气运,能看见我身上的命线,可否细细指导?”
终于,那人缓缓摇头:“小殿下,我也不知,更无法指导你。我只看得到你命线的大致走向,但细致之处,需指示上天,设坛摆阵,拆解你的命盘方可得知。但一般没人会这么做。”
“因为小殿下你的星盘强悍,牵扯众多,包括天下大局无数人命运,稍有不慎,则会生灵涂炭。”
“故而小殿下,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是我确实亦不知晓。”
小孩儿抿了抿嘴,思忖稍许:“我还是不能理解。莫非我什么都不用做,坐视旁观,以后便会成为修真界共主?”
他仰起头,脸颊上很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童的疑惑,“太师,我真的会成为未来修真界共主吗?”
于是那人便忍不住笑了。
他藏在紫藤花架下,双手架住额上沉沉花苞,笑容分外明媚。
他道:“小殿下,自然不是。有道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便是天道将一切天地规则都安排好了,人依旧可以在其中寻得一线生机。”
“但这句话亦可以反过来说,你可以理解为——凡事无绝对。天底下,也没有绝对确定的命数。”
这如同临时匆忙上了一堂课一般,闻言小孩儿陷入了沉思。
而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小孩儿却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道:“你的师妹既不愿听从我父王,那么,她定然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她若离开,你可会随她一起离去?”
那人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禁愣住:“小殿下……”
然而这时,院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噪声。
那人扭头一望,连忙收起脸上笑容,就要从紫藤花架下钻出去:“来人了,看来是那几个侍卫被叫醒,我不能再和你说话,得赶紧走了。”
“小殿下,我走了,你保重。”
方才问题被打断,对方还没回答。而小孩儿望着这人匆匆忙忙,却不知为何,竟让他有种这是二人最后一面的恐惧。
他下意识惊慌,连忙双手扒紧了窗柩,冲外面急道:“你还会来看我的,对吧!”
而这时无论他再怎么踮脚探望,花窗里已没有那人的身影了。只剩飘来的余音:“是的小殿下,无论何时何地,我会永远守着你的……”
“小殿下,不要怕……”
……
识海里天旋地转,记忆碎片结束,神识回归,小孩儿眩晕着迷茫睁眼,他又成了长溯。
而他此刻浑身酸痛地躺在一方荒野草地上,但身上却没有什么大伤,因为,他身下有白霄尘垫着。
他们从高空落下,白霄尘将最后的防护给了俩孩子,自己此刻正在昏迷中,而他的手却紧紧抓着长溯的手,怎么都不愿放开。
长溯趴在他身上,呆呆看着他苍白的清俊面容、几乎没有血色的淡色嘴角,不知为何,脑中浮出方才回忆中那人说的那句话——
“我会永远守着你的,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