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尘在密境中又大概走了遭,搜救下被遗落的存活修士,而中途竟又碰见那位长眉老者。土龙飞走,山体塌了个一干二净,而这位老者的灵体倒是够坚韧,竟然还没有散,仍在十分顽强地飘啊飘,口中一如既往不知疲惫地念叨着——
“嗳,我家大黄在睡觉,切莫惊扰了他。”
幸存的修士们怵得慌,但又不解气,真是又恨又怕,有人踹他两脚:“老贼老而不死,入土后灵兽还祸害人!”
只是踹这两脚也不管用,灵体散去半晌则就又聚起了。
修士们发泄完离去,白霄尘趁着长溯跟着江月鹿他们走了稍远些,他独自落后,试图询问关于长溯的事情。
这长眉老者之前说长溯太凶,能镇住那凶兽,他至今没完全弄明白所指何意?只单单是说长溯主导着绞杀了那土龙么?而土龙灵魄进入那柄断剑,也当真没问题吗?
他隐隐感到不安。但老者回他的依旧还是之前那几句重复的话。
白霄尘获得不到线索,无奈,恭敬拜别后,只好离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等众人走后,老者飘飘悠悠的灵体望着远方,长长叹气一声:“唉,天道不仁,天地生变,黄泉五煞阵要开了,你们可得小心……”
搜寻够一圈后,该找的人都找完了,该捡漏的宝物也捡完了,白霄尘还遇见了中途藏匿去的叶千障。他突然想起一事,便叫玉痕带众人先行离去,他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玉痕闻言微微挑起眉看向他,众修士见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白霄尘笑:“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是都急着出,现在通道大开,反而踌躇了,还不舍得了吗?”他玩笑道,然后朝一处拱手,“城主,还劳烦带大家到安全之所,我留下收拾残局。”
叶千障回敬:“分内之事。”
众人离去后,白霄尘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转到一处土堆沙山之后,在一处完美隐蔽的角落里,半躺着一个黑衣人,半阖着目,浑身散着血气。
白霄尘等了半晌,拂了拂地面沙土,盘腿坐下,轻声唤他:“空雪公子。”
那人手指微微动了下,证明还活着。
对方先去龙舌洞时,被白霄尘阻了片刻,没有同其他修士全军覆没折在洞里。但也因此深受重伤。毕竟那土龙吸取神魄很有神通。
白霄尘:“照我看,眼下你才最需要赤舌草才对。”
说罢这重伤之人睫毛狠狠颤了下。他缓缓睁眼,额角流下虚汗,艰难扯了下唇角:“……你要绑我去交给叶千障么?”他笑了下,“来吧,放心,我愿意束手就擒,就当我报答你先前劝阻之恩。”
白霄尘:“不顾你还躺在北疆的心上人了吗。”
闻言,叶淋秋眸光里透出一抹难以捉摸的朦胧颜色,轻声说:“我眼界不如人,活该落到如今下场。”
白霄尘叹了口气:“还有第二个办法。”
叶淋秋眼光一动:“什么办法?”
白霄尘缓缓站起,拍了拍袍裾,朝他伸出手:“跟我来吧。”
一个时辰后,城主大殿之上,白霄尘将叶淋秋带到了叶千障面前。
叶千障十分遵守承诺,他飞身至鸢落城正中高处,那只唯有他命令才听从的气运金鸢身旁。他摸了摸那金鸢,本该凶厉的猛禽却拿脑袋拱着蹭了蹭他身边,冲天威武地鸣叫一声,张口吐出一只木椟来。
叶千障取了木椟下来,里面赫然躺着现存的唯一一株赤舌草。
想必这正是前人拼着九死一生从那个密境中龙舌洞中取出的,本就极为珍贵,这下土龙密境被连根破除,世间再无赤舌草。
于是,叶千障将赤舌草交给白霄尘,终于如愿得到了他的师兄。
此间事了。白霄尘拜别了各方,带着长溯离开鸢落城。
此时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云彩即将渐渐变暗发黑,如天火熄灭般,将世间一切都吞没进去。
长溯趴在白霄尘肩头,望着他背后渐行渐小的鸢落城,又转回身,盯着远方天际,日头如一颗通红的鸭蛋,一颠一颠地往下坠,问:“我们真的要把赤舌草给他们吗?”
这个他们,说的是叶淋秋交代的人。
这便是白霄尘口中的另一种办法——不是白霄尘将叶淋秋抓去给叶千障,用以换取赤舌草。而是叶淋秋心甘情愿跟白霄尘走,用自己将赤舌草换出来,再送去遥远的北疆魔域。
事关他那心上人之事,叶淋秋再孤勇,也不会是独自一人前来。按照他所言,白霄尘只需将赤舌草带到鸢落城外辰位二十里长亭,自然会有人接应。
而白霄尘和长溯二人眼下就要去送赤舌草。
白霄尘有些愧疚:“溯儿,我们本来是为你寻灵草治疗神识之伤的,眼下为师将到手的灵草拱手让人,你可会怪我?”
长溯惬意地将下巴担在白霄尘颈边,对他的愧疚完全没放在心上。且不说他原本就觉得就算不恢复记忆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目前根据那两次经验,他恢复记忆似乎并不需要灵草,而是随着修为的提高,他神识在慢慢修补。
小孩儿:“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白霄尘失笑:“臭小子还学会卖关子了?——自然真话。”
长溯:“真话就是——我早就习惯了。”习惯白霄尘这时不时就善心大发,做个好人好事。
只不过,他目前没有太理解的是,不是说叶淋秋那道侣是北疆魔域的?帮他也能算做好事?不会助魔为凶吗?
他提出这一疑问,而白霄尘摸摸他的头:“溯儿,何为正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