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溯立刻抱着白霄尘的腰绕过去,爬上他膝头,拉回他的手,打断了这次看相。他板着一张小脸,仰头对白霄尘说:“不要看了。”
白霄尘那边和人聊得正上头,被打断了话,便伸臂顺势把小崽子搂进怀里抱住,叫他坐在自己腿上,笑道:“溯儿,别闹。”说罢却还是要继续。
长溯继续再一次拉回他的手,这次拉得有些用力,固执道:“我没闹。”
白霄尘察觉到他不对,低下头来,微微疑惑:“溯儿?怎么了?”
而长溯皱着小脸看着他,却半晌说不出打断他的原因。
总不能说不想他去和别人的手相接触,不想他和别人那么开心地说话。可总归白霄尘在看相,他一个瞧不见的瞎子,总不能叫他靠眼睛去看。
而周遭围观的女郎们终于瞧清楚了这方才一直缩在道长身后的小童,皆惊喜道:“好俊的小郎君!道长这徒儿日后长大,定然是不逊于道长的美男子呢!”
白霄尘抱着孩子,顿时一副与有荣焉,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花:“那自然,那自然。”
看相活动很快恢复。
所有人都很欢乐,唯有白霄尘膝头的小崽子气鼓鼓地仰头看着他,却被白霄尘揉揉脑袋捏捏脸,又给糊弄了过去。
白霄尘那边正忙,因为他查探得面前这位大娘命中有一劫,恰在月余之后。这劫不大不小,虽不致命,但去集市看人吵架跌一跤摔断了腿骨,怎么着也得让她在床上躺个三五年遭遭罪。便试图委婉提醒她化解,教她广结善缘,清心静意,别总闲的没事儿干去瞎凑热闹。
那大娘也端是听得分外认真,拉着她那秀才侄子现场铺纸开墨,恨不得将白霄尘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好回家每日背诵。
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大娘,白霄尘抹抹头上的汗,本欲顺势去徒儿脑瓜上撸一把,结果摸了个空。
一低头,膝上空空如也,原本坐在他腿上的小崽子不知去向。
白霄尘心里直呼糟糕。完了,徒儿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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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前。长溯不想白霄尘在这里支摊子给人看手相,还与别人谈笑风生,但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且果断被无视了。这叫他有些生气。
但纵然他气成一只河豚,白霄尘那里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工夫看他。
长溯在他膝头趴了好一会儿,都没分得他半个眼神。
与此同时,此处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愈发围得水泄不通,长溯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他嫌吵嫌烦,于是趁白霄尘不注意便挤出人群跑开了。
路边有岁数差不多的小娃娃吐着鼻涕泡儿邀请他一块儿玩泥巴,长溯没理,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来到一条河边。
这镇子风景倒不错,依山傍水的,他走到河边,打算洗洗手。河水清澈而冰凉,他刚将指尖探入,河底忽而有几条阴影迅速飘过。
长溯眸光微动,辨了两瞬,忽地目色一沉,不动声色从袖间摸出一张符篆来……
等白霄尘匆匆寻到河边,那小崽子正默默抱膝坐在水边一块石头上,小小身躯缩成一团,望着水面一声不吭,与他方才赶来的热闹集市形成鲜明对比,颇具孤寂。
这气息搞得白霄尘登时愧疚心泛滥,他赶紧过去和徒儿并排坐下,起初还不敢说话,一副心虚模样。
过了片刻,长溯才转过头:“完事了?”
“完了,早完了。”白霄尘忙对他伸出手,言笑晏晏道,“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修长五指摊开,素白掌心中竟是静静呆着一只草编的小蚱蜢。这小蚱蜢编得精巧,小黑豆子眼睛衬得贼精神,头顶两根须须还一晃一晃的。
长溯往他手心那处盯了两眼:“哄小孩儿呢。”白霄尘以前出去吃酒,回来也总用这种小恩小惠也糊弄他,他在玉绡山住处的箱子里攒了一箩筐。
白霄尘嘻嘻笑道:“你可不就是小孩儿,我自然是来哄你的啊!”
长溯拿过那小蚱蜢,帕子一包,塞进怀里,然后指挥他道:“洗手。”
白霄尘从善如流,立刻将手伸入水中,而下一瞬却眼前一亮:“是热的。”可周遭并无温泉泉眼,他顿时惊喜问道,“溯儿你是怎将这水弄热的?”
而小崽子却开始吊人胃口。他监督他把手仔细洗好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此处,随口道:“烧了引火符。”
白霄尘甩甩两只爪子,在身上囫囵一抹,忙跟他身后追问:“这水流如此湍急,你点引火符充其量也只能烧得一小片水域,还会被迅速冲走。你又是如何独独保持我们面前那片水域温热呢?”
小崽子身形灵活在河滩石块上跳跃前行:“为何就不能是我烧了满河的水?”
白霄尘追在他屁股后头,被他糊弄笑了:“我是瞎了,又不是五感全丢了。如果烧了满河水,那离多远就得热气腾腾的吧!况且,溯儿你若是这个年纪有那般法力,那为师倒真是埋没你了,我这点儿本事应该是教不了,得赶快把溯儿送到全九州顶顶好的大门派好好栽培才是。”
长溯脚步一顿,倏地回头看他:“你要把我送去别的门派?”
白霄尘本能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强调道:“若是,我说的是若是,是假设!”他伸手揉了揉小崽子的头,笑道,“溯儿可是为师的乖乖徒儿哇,我哪里舍得把你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