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迈步进去,程朝开口道:“上官大人,今有户部侍郎在家中被杀一案,现下审问乃下官职责所在,望大将军如实相告。”
“本将绝不是那诡辩奇辞之人,定然如实相告。”上官明煦道。
狱卒十分机灵,原本以为这大将军沦为阶下囚后便失势了,可见今日二位锦衣卫大人的态度,显然并非来问罪的。
于是,狱卒赶忙搬来三把椅子,恭恭敬敬地请三人就座。
三人也未挪地,顺着狱卒搬来的椅子坐了下来。
虽说三人在朝中皆为官职颇高的武官,可气场却截然不同。
程朝坐姿沉稳,双腿稳稳分开,间距略宽于双肩,双脚平行着地,仿若深深扎根于地面,沉稳得不可撼动。双手交叠放在扶手之上,微微前倾身子,头略低,瞳孔上抬,神色深沉莫测,叫人全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程暮则将身体完全靠在椅背上,右手随意搭在一旁,手中还把玩着一把精致飞刀,微微抬起下颚,眼神中透着傲气,又满含认真。
而上官明煦与二人感觉大相径庭,他双腿分开,双臂伸直,双手搭在两侧膝盖之上,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威严庄重,姿态端方正直。
“据齐府的管家所言,是他恰好撞见大将军夜里现身于齐府书房之中,且彼时齐致远已然中刀倒地,此事是否属实?”程朝问道。
“属实。”上官明煦答道。
“齐致远可是大将军所杀?”这个问题程朝心中早有预判,有此一问不过是想观察上官明煦的神色反应。
“齐大人并非本将所杀。”上官明煦神情不变,始终看着程朝的眼睛,并未有一丝慌乱,只是眼中有一丝着急,被程朝捕捉到了。
程朝微微点头,“那大将军可否告知下官,夜里到齐府的书房所为何事?门房可是说大将军并非自正门而入。”
官明煦眼神瞬间闪躲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不像先前那般毫不犹豫地开口作答了。
程朝和程暮心里明白他在犹豫什么,程暮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下官知晓您在顾虑什么。不过,此事陛下已然知晓,此刻和盘托出,方为上策。”
上官明煦瞬间抬头看向程暮,“你说什么?”他双手紧紧按住膝盖。
“大将军,”程暮道:“您先别慌,不然会让人误以为,真的是您杀人灭口了。”
“并非如此,” 上官明煦急忙说道,虽说着急,却也并未直接道出实情,而是问道:“陛下将此案交由锦衣卫查办?”
程暮并未正面回应,只是说道:“不管是刑部还是北镇抚司,大将军,您该怎么说就如实说便是。”
上官明煦犹豫再三,可现下除了眼前的二人,他也无任何人可以求助。
不过此二人他也不甚了解,难以完全信任。
上官明煦斟酌一番,开口说道:“本将察觉军饷出了差错,便修书与齐大人商议。我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此次回京,一来向陛下述职,二来便是为与他相见。”
“那大将军既发现军饷有误,为何不直接上报朝廷,或是告知户部尚书,却偏偏找上户部侍郎呢?”程暮知道上官明煦有所隐瞒,不过他并非狡诈之辈,编造谎言对他而言并非易事,想来只是略去了一些关键之事罢了。
上官明煦明显紧张起来,他自幼习武,更是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作战、指挥他在行,但与人相交、官场话术他却是不行的。
此刻,上官明煦表情有些僵硬,一时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索性不再言语。
程暮心知,这般僵持下去不行,于是道:“下官不妨将现在的情况与大将军说说。”
程暮、程朝始终盯着上官明煦的眼睛。
虽说上官明煦身为正一品大将军,按官阶来说,二人在其之下,理应言辞恭敬谦卑。可锦衣卫本就特殊,虽说品阶不及上官明煦,却直接受皇帝统领,除了皇帝,无人能随意调遣,这也成了他们在他人面前的底气所在。
程暮接着道:“今日早朝,一众官员纷纷上奏,称您仗着年少有为,打了几场胜仗,不仅贪墨军饷,还不将个小官员放在眼里,说杀便杀,此事已然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了。”
上官明煦的脸色愈发难看,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攥紧拳头,低低怒声传出:“简直放肆!”
“确实放肆。”程暮不似上官明煦语气那般激愤,他只淡淡道:“可若是真相再不查清,莫说您的名声受损,将军府的名声,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官明煦瞪着眼睛,眉头紧皱,“可我如何能信你们?”
程暮身子前倾,认真地凝视着上官明煦的眼睛,说道:“首先,我们是为数不多愿意相信您的人。毕竟,虽说大家都清楚大将军没蠢到拿着匕首冲进人家中杀人,可因‘人言可畏’四字而身败名裂的人,也不在少数。”
说完这话,见上官明煦只是微微动摇,程暮又道:“再者,我可以让您见见你妹妹,她的话您总该信吧。”
一提到自己的妹妹,上官明煦眼中惊诧一瞬,这才道:“可以。”
程暮身体缓缓靠后,又道:“其次,现下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帮您呢?”说这话时,他的表情不似前一句话时的认真,反倒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