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竹没有说话。
白书道:“那要不看看别处的景色?其实那座山挺安全的,除了有点黑。”阵法之中的景色又变了,只有遮天蔽日的树叶,每个数百米便有巨大的树干从头顶掠过,有条小溪从昏黑的地流过,上面飘了断了头的藤妖。
卿竹忽然察觉,那条溪流的水十分粘稠,泛着腐烂的气息,是暗绿色的,如同血液一样。
见状白书连忙换了另一个方向。阵法中黑了一瞬,紧接着出现了另一处画面,几只树妖静默地扎根在原地。
巨大的树根底下扎着几具草妖的尸体,那草妖还未完全变成原型,只有下截身躯变成了薄薄几片,往上的躯干还维持着人族的模样,那混绿的眼珠子直勾勾地透过那黑色的虚像望了过来。
卿竹还未看清那几张面庞,画面就又回到了那黑色的小屋之中,乔绝很平静地看着他。他也一言不发地抬眸看着,直至灵石消散成灰的之际,都只是注视着彼此。
那雾蒙蒙的影子终于消失在了阳光下,夕阳已没入了山脉,只有天上红色云朵上的光,落在了碎成灰烬的灵石堆中。
卿竹低头,朝着白书的方向伤心点头。
白书不好意思笑道:“刚刚那几处场景选得不好,我也是第一次搞这种阵法,其实那山真的不危险,就是恰好阵法转到了那几处去,真的很安全的。
不过,话说,你好有礼貌啊,也不生气。没想到乔绝师兄平时那么凉飕飕的人能将你教得这样可爱。其实大师兄走了也挺好的,他这人不爱说话,有他在的地方总是闷闷的。
话说,之前归来崖只有你们二人,不觉得沉闷吗?我要来看你但总匀不出时间来,他走了之前将山中大小事都料理好了,近几月我也没什么可干的,可以时常来和你讲话。
我也总一个人待着,怪没意思的。山下的弟子话也不多,整日只知道干正事,两年前我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亲切,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想吃想玩的都可以找我。咱两做个伴,聊聊天呗,我的小师弟?”
卿竹抬头,又点点头,看着屋前木桌上那磕破的角,开口道:“师兄,今日我不想说话。”
白书道:“没关系,你不想说话那你想听我说话吗?我好久没找人说过话了,师父整日整日的闭关修炼,往往刚出来见个人影又消失了。
罪罚殿中的长老只知道对错,商议两句就开始讨论如何维持人间秩序,那条律例有待修改,昨日抓来的妖如何,山下又有哪里发生了惨案。
其他各处的弟子,抓人的抓人,抓妖的抓药,教习的教习,见到我就是师兄好,然后翩然离去,拉不到一个人说话。
原本我想找聚在各地山脉的小妖说话,可大多都是胆小怕人的,我去几次就吓得魂飞魄散。至于山下的农人匠人,大夫书生,与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不便叨扰。这偌大的世间,想来想去,竟也找不到几个能说话的。”
卿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很快夜便深了。
白书不见外的跟着一起进了屋内:“师兄说,他那间屋子暂时也用不上,让我自己拾掇拾掇,同你住一块。简单的阵法你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虽说我不算太厉害,但也算是天门山弟子中比较有天赋的。”说完,他就往乔绝之前住的屋子走去,卿竹也跟了上去。
刚进屋门,就看到堆了屋中四面墙都堆了书和竹简,白书感慨道:“师兄说,让我将屋内的阵法和书中知识都教予你,不会说的是这些吧?”
卿竹走进屋内,顺着靠近门口的书柜开始看,书柜是敞开的,里面的书整整齐齐地垒着,都分好了类,纸质的书籍都是些寻常的阵法,只有最靠里的一卷卷竹简上刻的东西,才是寻常见不到的。
那些字卿竹很熟悉,都是乔绝刻的,正如他往日里在屋前,在树下时翻着的竹简一样。许多竹简上已经做了批注和删改,将繁杂的阵法分解成了简单的线条。
还有几卷竹简讲了妖族的故事,都是些很少见的妖,史料仍待考究。
几本用原色棉布包着的厚重书籍他已经看过了,只是内容还不熟稔,更往里些的书都还未曾翻阅过。
白书也翻着这些书籍,越翻越疑惑,询问道:“这些书,全都要学吗?”
卿竹熟练地拿起了一本较为通俗易懂的史书,点点头道:“这些我都没看过。”
那张床上没有任何装饰,床板也是硬的,从前的被子已经被收了起来,如今角落中整整齐齐地叠好了一床新的被褥。
白书指着屋中的那一堆堆的竹简,道:“这些估摸着是大师兄自己搞出来的阵法和史书,有几卷我见过,但大部分还太过崭新,没来得及看。他写的注释我倒是看得懂,不懂的我再问问看,估摸着也能教一教。”
随后他又指着几本古朴得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年代字迹的书籍,摇摇头道:“只是这几本书从前我学过,费劲巴拉地也只是学得囫囵吞枣,怕是教不会你,就算是面对面手把手地让师父再教一遍,恐怕也有够呛。大师兄似乎对我有所误解,虽说我学识渊博吧,但还没有渊博到这种程度……”
卿竹无所谓道:“不懂的我们可以一起学,学不会就再一起问他呗。”
白书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反正每天都要见面的,咱就不懂的留起来先问他,懂的我就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