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夭说完,便从石洞中心缓缓向他们走来,而后擦肩而过,向甬道中走去。
她身上的青绿色长裙曳地,手中捧着一截已经枯死的枝桠,走时漫地绿叶为她铺路。
史书中关于她的记载着实不好。卿竹拉着乔绝跟在她身后,一路上总觉得不放心,迟疑道:“她这般不求回报,不会是要带我们去陷阱中吧。”
乔绝闻言,平静摇头。
卿竹有些迷茫,他方才好似瞥见乔绝眼中有一丝不同的情绪,但抬头望去对方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条甬道很长,他身边的一人一妖又都是安静的性子,走久了的确乏味。
想了半晌,他便转身站在乔绝面前,缓缓伸出了双手。乔绝将那卷记载藤族往事的竹简,轻轻放到他的手上。
方才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何不用传送阵。看了一眼乔绝就恍然大悟,如今双方刚刚见面,不可轻易信任,很危险。
对于绿夭的记载,他也只余下一点点记忆,并不明晰,只能翻翻史书传闻。
刚接过竹简时,灯笼就化作了明火,跟在他身旁飘着的,正好方便他翻阅竹简。火光落在竹片黑色的刻痕上,描摹着这段藤族的往事。
说来整个藤城的历史十分曲折,略去其中万年不提,只说最终沉城的故事。
藤城自明琅即位之后,所向披靡,不再为外敌所惑。约三千年前,草族为花族降下了诅咒后,明琅便派去了数位藤妖窥视两族百余年。
百年后藤妖带来了消花谷的传闻。诅咒之下,花妖修为消散,唯有倾花神留下的青心能够庇护它们。
又百年后,明琅听闻草族似有意对藤族出手,便领着数万藤妖往消花谷去。半月混战后,将青心带回了藤城。
再往后的岁月,史料上皆未记载。只知某日藤城黑烟滚滚,而后落入了沼泽之底,再未现世。
卿竹看完的记载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藤城街上。
绿夭走在前方,神色黯然,她用着一种繁复的语言呢喃道:“两千余年过去了,繁美城池也只剩沉默泥土和安静焦炭,再无他物。”
她手中千枝藤轻轻拂过各处尸骸,将它们拢在一块,自言自语道:“终究是旧友不再。”
绿夭用的是藤族的语言,卿竹却听懂了。他有些困惑,凑到乔绝身边,比划着又眨眼示意。
半晌之后,乔绝传音道:“几年前,你我皆学过各族语言。”
传音术卿竹忘了,又想眨眼睛表示一下。还没有动作,乔绝的声音在脑内回响,“各族古文也曾学过,却不精通。”
卿竹想了想便明白了。各族文字含义颇深,若无十分把握还是本族文字更好懂些,所以石洞中才说不知。
他想罢又开始左顾右盼,入目便是这座藤城的场景。
城中建筑布局和如今倒有许多相似之处,周围是高大的石居,有两层小楼高的刀铺,也有错落的小屋,许多店铺还敞着门,甚至于有几只已经成黑炭的藤妖倚在门内。
屋墙上皆落满了黑色的灰,像未干柴火烧着时留下的痕迹。
街道布满藤族躯体,或是抱在一起,又或是独自缩在某地,大多是骤然而死,还保存着半幅身躯。即使周遭是如此惨状,也能看得出昔日辉煌。
只是如今的藤城天是泥做的,只用着藤蔓撑起,见不着阳光。这地是焦黑的,只有火烧过的痕迹。
想到此,他小声叹气。忧愁中便被脚下的绿藤绊倒,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藤城之中虽说从前被火烧过,铺了许多灰,也没了日光。但藤族的生命是极其顽强的,如今城中各处又新长了许多藤蔓,乱七八糟地铺在地上,若是走路不当心被绊倒还是很常见的。
小小的火苗缓缓地飘到卿竹身边,照着他郁闷的神色。这一下磕得太狠,好似撞伤了脑袋,他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只能懵懵地揉揉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