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当然知道。”久珣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可是……”
内心还在犹豫,因为久珣不确定小时候遭遇的那件事是否值得一提。曾经有位文豪说过“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或许对自己造成巨大伤害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只是矫情,但是他现在很想让佐胤明白自己的心情。
“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说了你可别笑我……”对方越发温和的态度完全打消了久珣的顾虑,他便一五一十地交代出内心的担忧:“我小时候也和一个女孩子做过约定,她说等她病好了就带我出去玩,结果最后还是死在了医院。我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件事的阴影,但是现在依然感到很害怕……怕你也一样回不来……”
之后在安静等待回应的过程中,久珣没有受到嘲笑也没有受到训斥,他听见佐胤语气郑重而坚决地向他答复道:“不会的,你知道我跟你遇到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我很强,并且绝不会对你说谎。”
“话是这么说,但你跟周逸烽喝酒那事也太狡猾了。”
“那你认为我是在骗你吗?”
“……不算吧,但是下次别这样钻空子了。”
“这就被我哄好了?”佐胤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哼,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吧。”
“喂,莫不是还想吵架?”久珣语调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我是在提醒你,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主人,对我有诉求时应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吧。”
“不是,你这家伙怎么才好了两分钟就……”
“好了我困了,剩下的等我回去再说。”佐胤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久珣的发言,一方面不想再没完没了地说下去拖慢自己的进度,另一方面大概是烦躁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结果还真有了睡意。
“好吧。”
简短地应了一声,久珣准备挂掉电话,却听对面的人忽然温柔地叫住了他:“久珣,我——”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消化电话便被挂断,光是前两个字就让琥珀色眼中凝滞的情绪开始流动,变得明亮摇曳起来。不知如何自处,久珣痴痴地望向窗外,发现与平素同样湛蓝纯净的天空和鹅毛般无瑕的絮状云彩,以及朝阳洒下的金色华光,此刻在他眼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佐胤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了。
已是快到正午,晨曦时分弥漫的水汽依然没有完全散去,被葱郁苍翠的树木困在一方小小的庭院中,踏进其中便感觉温度低了些许,阵阵凉意沁入皮肤。
往常就十分安静的院子里现在更加寂静,只有丝丝秋虫的低吟和迁徙的鸟雀暂时逗留弄出的响动,那些时常出没于这栋宅院的身着制服的人也失去踪影,人气变得愈发微弱。于是有着一头如织银般漂亮柔顺长发的男人,这次没有派出自己的幕僚,而是正大光明地拜访了这座充满浑厚历史底蕴的古老宅邸。
刚进入后院,坚硬鞋底敲击青石板的声音便惊起一池锦鲤,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层涟漪,飞溅的水花落在人造石山的暗沉石块上,滋润了快要干涸的青苔。多到叫不来名字的花草沿着洁白的墙角一线铺开,将整个院子包围其中,这些红红绿绿的植物被水面飘散的雾气缭绕,沾满露珠的花叶变得鲜艳欲滴。
沿着拥有精致雕花木质栏杆的楼梯走上二楼,前面身着传统服饰的佣人将会客室的推门拉开,一眼便看到与环境风格截然不同的屋主人。对方闻声投来视线,随即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外来民族的礼仪言伊都已熟练掌握,自己民族的礼仪自然不在话下,他微微倾身点头问好,随后在茶案前双膝并拢跪坐在柔软的蒲垫上,理了理衣襟挺直背部,将双手整齐地至于膝头,安静地等待对方烧水泡茶。
当一只冒着热气只注到七分满的茶杯被送到自己面前时,言伊露出微笑,并拢食指和中指在茶案上轻扣了两下。待耐心品过茶,言伊这才开口打破沉默:“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吧。”
“是的,但你的方法太损了,言伊,我差点被那条疯狗杀掉。”女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看来对你来说确实是个惊喜。”言伊对此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因为自己的策略成功而表现出些许得意。
“我还在想你突然让我带两个人去付卿澜办公室干什么,去了才发现出了那档子事。”
“而你也按我预想的那样完成了剧本,我们真是合作无间呐。”
望着对方那泰然自若开玩笑的模样,殷夫人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自己的心思全都被猜透,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难受。而那个战斗起来完全不要命的男人也不好惹,不仅下手凶狠果断战斗技艺高超,脑子还转得特别快。两个怪物一样的男人联手,让人觉得没有必要的话最好不要去和他们作对。
“但我损失了两个下属。”
能够顺利拿到资料脱离议会控制是好事,唯独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被同为贵族的人杀死这一点,殷夫人难以接受。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光用死亡威胁付卿澜根本没用,得给她点甜头才会上钩,所以不能让她看出来我们之间有联手的意图。要想骗过敌人首先得骗过自己人不是吗?”
“我可不是你说的什么自己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也罢,现在你已经拿到需要的东西,是不是也该给我想要的东西了?”
“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殷夫人放下手中的茶具,从桌下拿出一个皮夹打开后递给了言伊,“中枢就在你昨晚派人去的那间厂房里。”
仔细翻看了手中的皮夹,里面是殷夫人收集的照片和一些文字资料,都是关于中枢的。言伊思忖片刻,开心地笑起来,说:“倒是和我猜的差不多。”
“你都知道了?”殷夫人感到一头雾水,根本猜不透眼前男人的心思,“为什么还要跟我进行交易?”
“有些事情就算心知肚明,找不到证据也无法说服自己,而现在的情况又必须慎之又慎。”
“资料你也看到了,这些都是我为了要挟付卿澜交出技术数据而偷偷收集的,却都是些无法被证实的东西。中枢的事情还是她亲口跟我说的,那东西被封存在厂房最深处的特殊房间里,墙壁地板都是按照最高级别的金库标准修建,能抵御导弹轰炸,而且要开启入口需要同时启动12个藏在厂房各处的锁定装置。”殷夫人认真而详细地为言伊讲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诚实地履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但她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并劝说道:“在现有的实力下要攻克这样的城池堡垒,除了带人强行杀进去拿下控制权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且明天军队就会开进1区,在庆典开始的那一刻屠杀游行现场的民众,时间上已经不允许再从长计议,用其它办法我们很难有胜算。”
“我们?”言伊玩味地斟酌殷夫人的用词,无需计算便得出结论:“看来你也想拯救那些无辜的人类?”
垂下眼睛盯着清澈的茶汤,殷夫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我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我只会为了我的族人而战斗。”
“你放心,我会赢得这场胜利的。”
语气虽平淡,言伊的眼神却坚定得不可撼动,眉梢的自信让人无法质疑他的发言。
“难不成你找到了别的方法?”殷夫人诧异而不可置信地看向言伊。
“不,根本就不需要。”
“什么意思?”
“因为中枢并不在那里,或者应该说付卿澜不会在那里启动中枢。”
茶盏落定,碰在茶托上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仿如一把镇尺,在这个瞬间言伊用它给所有事情都定下了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