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指尖想去拥抱那具颤抖的躯体,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又开始彷徨,她不知道现在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女人,不久之前还坚定地想要亲手葬送对方。可是她骗不了自己,真要动手是狠不下心的,所以才去借用佐胤的力量,现在却庆幸那个小兔崽子没有杀她的姐姐。
心中尚在犹豫,手还是本能地抱住了对方,柔弱的女人更容易让人怜惜,何况还是她重要的亲人。触碰到张雨歆身体的瞬间,她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这画面似曾相识。
那是一个温暖的初春下午,年幼的张羽兰和大姐在院子里玩耍,正当她们两个摘下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夹进图书中,便望见父母向他们走来,手里还牵着一个比自己年长些的女孩。她身上穿着一件打了五六个补丁的褪色棉袄,一双皮靴漆皮剥落得只剩下灰色的皮革,神色有些慌张,琥珀色的眼睛不安地四处偷瞄,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狗。
“兰兰,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姐姐了。”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在母亲的提议下她和大姐一人要拥抱一下女孩,代表着接纳对方成为家族的一员,从那一刻开始她们就是家人。
当时初来乍到的女孩显得十分腼腆,畏畏缩缩地伸出手试探着碰了一下张羽兰,见她没有排斥这才接受了拥抱。
瘦削的小小身躯因紧张而颤抖着,懵懂的张羽兰并不理解为什么她会这样,和别人接触会变得如此的不安和惧怕。后来长大一些听父亲说,她是社区工作人员从一个被查封的黑心福利院里解救出来的,差点就被卖给恋/童癖富人当成玩物,遭受了许多非人的体罚和折磨,因而罹患了自闭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有所好转,所以他们便下决心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或许是出于她的身世,虽然作为妹妹,张羽兰也总是格外照顾她。随着时光流逝,这个胆小又内向的女孩在一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变得开朗起来,开始展露出她被掩盖的光芒。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会给丢三落四的大姐送课辅资料,会给早晨赖床的妹妹热好牛奶,家务在母亲想起要做的时候就被已经被她收拾干净。当两个亲姐妹吵架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能制止得了她们。
在不知不觉中张羽兰对她产生了依赖,三个女孩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就好像她们本来就是亲姐妹,从来没有人会去提起她的身世。后来大姐结婚了,跟丈夫一起出海参加商务活动,结果乘坐的邮轮失事夫妇俩葬身于深海之中,只留下了不到两岁的鹤梅。那段时间全家人都笼罩在悲痛的情绪里,作为二姐,张雨歆自告奋勇要收养鹤梅,但是张羽兰和父母都心疼这个过分懂事的女孩,坚决不想让没有血缘关系的她被孩子拖累,最后她也就作罢。
二姐的人生已经足够悲惨,后来却被自己亲手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这份愧疚二十多年来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杀死了她的温柔,泯灭了她的善良,被纯粹的疯狂和偏执支配。若不是有鹤梅陪在身边作为支撑自己的精神支柱,她恐怕早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而张雨歆此刻也已经死在她的手上。
“姐姐。”张羽兰气息不稳地轻声唤道,“对不起。”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张雨歆呢喃着抱得更紧了,就好像一松手她就会再次失去自己的妹妹,“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对不起。”
这句话无论说多少遍张羽兰都觉得不够,她清楚自己其实并非是跟佐胤讲述的那样,害怕姐姐阻止不了导师的疯狂计划而伤心,是因为她也赞同导师的观点。他们必须用成功来叫醒那些选择装睡的人,当年野兽袭击天使的事件让她们的导师十分焦虑,因为不想引起恐慌所以只透露给了跟他同样心气高傲的张羽兰。
导师有多爱自己的妻儿张羽兰是看在眼里的,他很害怕自己帮助天使会给家人带来不幸,但这件事必须得有人去做,尤其是像他这种天资聪慧的人,肩负的使命也越沉重。
30出头就拿到教授头衔的导师特别受到高层器重,也因此在专业领域多少变得有些傲慢,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担心如果自己无法取得突破,便不能将所珍视的人们保护在羽翼之下。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能够在一个稳定和平的世界生活下去,永远不用为自身的安全担忧。
张羽兰也有同样的理想,为了守护她唯一的姐姐以及大姐留下的女儿,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在漫长的煎熬中,她双手沾满鲜血,也曾误入歧途。因而醒悟之后,信念变得愈发坚定——议会和她必须毁灭一个。
错愕地望着面前比自己还高挑的男人久珣竟无言以对,就算对方长相显年轻,但那散发着成熟男性荷尔蒙的气质分明表示他已经成年,但说话却显得极其幼稚。
“我可是很严肃地在问你。”久珣摆出认真的态度加强了语气。
“我也是很严肃地在回答。”而佐胤对此不屑一顾。
胸口的怒气又控制不住地涌上来,这个男人似乎时时刻刻都想惹他生气,而久珣总是在忍耐着,希望佐胤的性格能再变得谦虚一点,只要能好好交流就算谢天谢地了。不过现在他完全失去了期待,再好的脾气和耐心也得被对方的傲慢消磨得一点不剩,他已经不想去考虑冲动的后果,一气之下拽住了佐胤的衣服。
“少开玩笑!”久珣厉声道。
红色的眼里没有掀起波澜,语气倒听得出佐胤开始感到不快,冷冷地向久珣命令说:“松开。”
但是气愤的青年这次铁了心要跟对方拗上,即使心里发怵却也揪着衣服不肯撒手,眼神更加坚定。
而这让佐胤又苦恼了几分,就算想好好调/教这个蠢货,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索性抓住久珣的手,一把将他拉向自己扣住了他柔韧的腰肢,当着熟人的面这么做足够给对方的自尊带来不小的打击。
“你要知道这些干什么?”佐胤质问道。
“我……”
“就这么想让我跟你分享秘密?”
“不是……我是想……”
这一下久珣给对方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很生气,对佐胤有事瞒着自己这点特别不爽。
“毕竟我也算是当事人,想知道真相不是很正常吗?”久珣极力辩解。
“是呢,所以告诉你又能怎样?”佐胤语气变得严厉,凑近久珣低声说:“还不是得指望我,凭你自己又能做到什么?”
越发靠近的佐胤让久珣察觉到他们的距离过于接近,但他没有去在意这些,反而不甘心地向佐胤发问:“在你看来我就这么无能吗?”
“没错,你乖乖站在我身后就是,不要给我制造多余的麻烦。”
得到答案的青年情绪陡然低落,佐胤却感到一阵满足,逗弄这个单纯又死脑筋的男人是他每天最大的快乐来源,没有之一。可他的初衷毕竟不是想要恶意打压对方,自然少不了适当的鼓励,以免失去这难能可贵的快乐。
“你什么也不用考虑,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就足够了。”佐胤如是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