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蛮不讲理这一点我还挺欣赏的,毕竟作为贵族明事理才是美德。”脸上挂起无奈的苦笑,没戴帽子的言伊削弱了原来的神秘感,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夺目的高贵气质,令他的话更具有说服力。“但眼下久珣已经是我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想你大概没有机会了。”
“未必。”苍白的嘴唇“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佐胤的脸上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傲慢,“宠物的主人死了总得找人领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了,猎人先生。”
两个同样皮笑肉不笑的自大男人旁若无人地用语言进行激烈交锋,周围的人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插话。张羽兰清楚言伊是来找自己的,可眼下他正和佐胤“友好交流”得甚是起劲。往常接触中言伊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一位举止得体、言辞妥当又优雅的绅士,万万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而最令她意外的还是,这个男人竟然已经从佐胤手里得到了羿久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试试吗?”刀刃闪过一点银光,被佐胤架起,“刚好心情有点坏。”
“改日吧,还有人在等我回家呢。”
绅士先生的坏心眼可谓无处不在,但他明白/精通陷阱布置的猎人先生是不会上当的,却还是忍不住使坏。
“马上就不会有了,好好享受我施舍给你的最后时光。”猎人先生如此回答。
轻笑两声,言伊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将笔记扔给佐胤,说:“现在挑事对你没有好处你是明白的吧,建议先带着笔记离开,鄙人会在羚羊庄园等着你的。”
“你不会等太久。”
收刀入鞘,佐胤攒着那本笔记从言伊身旁走过,红色的眼睛鄙夷地瞟了他一眼,随后便离开了院子。
望着那抹远去的黑色背影,言伊的眼角浮现出一丝得逞的微笑,他将会在久珣面前证明谁才有资格拥有他。
银色的面包车缓缓驶进了城区,和5区的萧条不同,3区显得更加繁华,高楼大厦也相对要多一些,路上的车流更加匆忙。于是司机放慢车速,一边往前行驶一边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5区最为接近以前发生过“战争”的老城区,离出逃的“非法实验体”活动区域最近,导致许多人都不太敢去5区发展定居,这也限制了当地的经济。正因如此佐胤以前为了打探消息外出打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5区以外的地方活动,也难怪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有用的情报,谁也没想到天帝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胤哥,前面有个连锁酒店你看可以吗?”
出了那间院子,叫小邢的青年就拦住了佐胤,说是周逸烽吩咐他把佐胤送进城区,因为临时活动点位置太偏,没车很难回城里。也不知道是周逸烽算准了他不会杀张羽兰还是他不会被张羽兰杀掉,也有可能只是误打误撞,既然已经明白这个医生没有那么简单,该防范的自然得防。
“停下。”
车按照指示在路边停了下来,佐胤一言不发准备下车,小邢却开始担心他,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市民卡递给佐胤,说:“胤哥,要我给你在网上订房间吗?”
见到那张卡佐胤便明白了小邢的意思,他的假身份已经不能用了。
猎人小队的成员无非就四种人,孤儿、死刑犯、偷渡黑户和职业杀手,这几类人在送进训练场以后原来的身份就被抹消,然后会以新的身份重新回归社会。佐胤用过的伪装就不下五种,名字和出身都不一样,理论上他要订个房间不成问题。但那些都是议会通过一些渠道给他们弄到的合法身份,现在佐胤脱离了议会的管控,一旦使用这些身份很有可能就会把处刑人吸引过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佐胤收下了那张卡,但没有也难不倒他。早在以前打工时他就自己通过私人渠道伪造过几张证件,目的就是为某天脱离组织的可能性做好准备。
“不用了。”
回答完,佐胤便径直下车往酒店走去,小邢只好作罢,开着那辆不起眼的小面包车回去交差。
一间房只要有热水洗去血腥味就是合格的住处,这是佐胤心中的唯一标准。至于是软床还是硬床,环境设施如何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回房间通常只是为了睡觉和洗澡。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不会主动寻找更好的住处,只要条件允许何乐不为?
酒店房间的设施比破旧的小旅馆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尤其是那个可以调节不同出水效果的花洒和并排装下两个人的浴缸,深得佐胤欢心。他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身上的污渍和残留的化妆品清洗干净,虽然这次行动意外地没有杀人,打斗中却还是沾染上了敌人身上的气味,一股汗臭和血腥味若隐若现。
庆幸的是他先前伪装后就把羿久珣的外套留在了车上,衣服之前已经被洗过一次,再洗一次估计就什么气味都感受不到了,也就没了在追踪猎物的感觉。
干干净净地走出浴室,一眼便看到床头的笔记本,这是他接下来该干的事情,双腿却忽然挪不动步子。
如果张羽兰说的全部都是真话,那么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就并非他一直认为的那样——某个想要进行人体试验的野心家偷偷调换药剂把同伴当成小白鼠,然后害死了他的父母。周逸烽给的那份名单上并没有父亲的名字,因为他是项目的负责人,上面记录的是参与项目的全部下属人员的意见,也因此佐胤并不知道父亲对方案到底是持反对还是赞同。
是反对的话,那么张羽兰就在撒谎,佐胤只好将她杀死用来祭奠在事故中死去的冤魂。但万一是……赞同呢?那样父亲很有可能是整个事情的主谋,张羽兰为了不让父亲有危险从而顶替了他,十恶不赦的恶人转眼成了父亲错误决策的受害者。
从12岁那场战斗过后再也没有过令佐胤畏惧的事物,除了生死还有什么值得让他忧心?可是手指触碰到笔记本的那一刻心中产生了抗拒,伴随而来的是若有似无的不安,但这种程度并不能阻止他继续前进,犹豫不决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
粗糙的皮革散发出灰尘与霉菌的味道,它的外观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拨开固定本子的细绳,佐胤翻开了被尘封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