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多谢长孙大人相助,人已追到,我们便回去复命了。”为首的官兵向长孙弦佩拱手,架着人回了阙都城内。
卫檀两条胳膊让人困着,回头对着长孙弦佩张了张嘴,夜太黑,长孙弦佩看不清他的口型。
长孙弦佩低头摊开自己的手,右手整个手掌微微发颤,虎口处在黑夜里有些不宜察觉的红肿。
...
卫檀关进了狱里等候发落,林夫人下了葬。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马苑案告一段落时,御史台又将四年前的官粮案翻了出来。
想当年边境战火连天,各地粮食紧缺,朝廷紧急调粮先送往边境,不料有胆大妄为的官员在运输途中谎报粮草数量,克扣下近三分之一的粮草,导致战场前线粮草不够,险些失守。
武和帝知道此事后雷霆震怒,下令御史台严查,又亲封了身边近臣为督运官,传下口谕,从阙都一路到边境,但凡发现有敢克扣粮草的官员,尽可先斩后奏。
那一个月里,血先从朝堂流出,然后顺着粮道途径的大小州府,一路从阙流向边疆。
上到朝廷重臣,下到地方官吏,数不清掉了多少颗脑袋。
如今官粮案被翻出来查,朝堂上的大臣们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就又龟缩了回去。
再加上今日上朝时,苏丞相一心向武和帝辞官,直言:“夫人已去,老臣已再无心朝事,还请陛下放臣解印。”
武和帝不愿,在朝上跟苏丞相僵持了好一阵。
最后还是苏丞相说“陛下若是不肯答应,老臣便长跪不起”,武和帝拗不过苏丞相,这才放苏丞相解印辞官。
苏丞相摘下官帽,解下官印,规规整整地放到地上,对着龙椅上的武和帝叩了个首,道:“多谢陛下体恤。”然后就这么下了朝堂。
龙椅上的武和帝一言不发,大臣们更是紧紧龟缩起来。
等下了朝,大臣们都相互隔开一段距离各走各的,没人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平静。
长孙弦佩回到丞相府里时,苏无应已经收拾好东西要离开。他只骑一匹瘦马,着一身素衣,腰间挂一个半褪色的香囊,背着一个并不大的包袱。
苏无应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香囊上,他托起香囊说:“怎么样?好看吧?这是你舅母十四岁那年送给我的,我跟你舅母成亲后她还说这香囊旧了,又给我翻新了一遍。这么多年过去,这香囊又旧了。”
“过年的时候我还想着让你舅母再给我翻新一遍,你舅母还说翻新这旧的做什么,她再缝一个新的给我。我就等啊等啊,等到了三月,等到了现在。”
“舅父。”长孙弦佩仰着头,“舅父要离开阙都了吗?”
“阙都的教条多,我跟你舅母都不服管教,年轻的时候就做过两个人浪迹天涯的美梦。昨晚你舅母又托梦给我了,就在我们成婚那晚,她说她要带我私奔。”苏无应轻轻抖动马绳,瘦马徐徐前行,“不过她先行了一步。官我也做腻了,现在,我要找你舅母去了。”
苏无应一动,长孙弦佩也跟着动,她刚要开口,苏无应摆摆手:“别跟着了,回去吧,你小妹还在家里。”
长孙弦佩脚步顿住,她在苏无应后面拱手伏腰。
相府门前渐渐没了声响,等长孙弦佩再抬头时,面前已是人影空空。
长孙弦佩在府门前站立许久,袖口处微微抖动,隐约能看见内里的拳头紧握。
...
苏翎昭的闺房里点着烛火,纸窗上只透出两个模糊的影子。长孙弦佩远远站在亭子里瞧着,帷幔遮挡住她半个身影。
房门打开,萧自许从里面出来,走近亭子亭子,看见里面的长孙弦佩愣了一瞬,而后自然道:“长孙大人。”
“女君晚好。”长孙弦佩从帷幔后面走出来,对她点了点头,直言道:“萧女君觉得我小妹怎么样?”
萧自许像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可长孙弦佩既然这样问了,萧自许也隐约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萧自许想了一下说:“苏小姐生在官宦富贵人家而不自傲,游历四方而多有才情见闻,虽带着年纪轻轻的娇憨,却更显得可爱。我初入阙都时,正逢年节,我在这儿生地无熟人,苏小姐不忍我落寞,邀我入府,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女君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长孙弦佩朝萧自许拱手拜道:“往后自家小妹与女君相游,还望女君多加照顾。若途中遇到难事,无论大小,女君只管传书交代我,我定为其解决。”
“大人有心,苏小姐年纪尚小,我照顾她些也是自然的。”萧自许回头望了望,说:“想必大人与苏小姐还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便微微福身离开。
长孙弦佩走到苏翎昭房门前,先是敲了敲,“小妹,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门从里面打开,苏翎昭有些诧异她这么晚会过来,忙将人带进来问:“怎么了表兄?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