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维克多来说是个很奇妙的日子。

大概是为了照顾他许久没有进食的胃——也不知道那个被她们称为“母亲”的女子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已经好久没吃饭了，总之，先上来的是一道温度正好的南瓜汤。

“别喝太多。”坐在他身边的罗斯希尔小声道，“不然一会就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维克多点头，拿过勺子，慢慢的舀着碗里的汤喝。

他其实能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是有些断片的——就像明明不知道这些餐具都叫什么名字，身体却能本能的知道怎么使用它们。唯一留在记忆深处的是抹不掉的艳红与甜腥味。他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但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喝汤的间隙，维克多悄悄侧头打量身侧的绿发女孩。她舔了舔勺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疑惑的朝他看过来。维克多赶快收回目光，乖乖喝汤。

主菜是馅饼和肉排，肉排烤的很嫩，轻轻划开便有红色的肉汁流出来。仿佛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一样，维克多无师自通的拿起刀叉切开牛排。赛琳娜似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大抵是在奇怪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人为什么会记得怎么用刀叉。

不过好在她也没有追问，只当自己是多心了。

肉类在口中的味道比南瓜汤要好上很多，维克多尽量控制着自己吃饭的速度，没有让自己显得太过于冒犯——这似乎也是本能一样的行为。

过了不多时，罗斯希尔率先放下了餐具。小姑娘饭量不算大，这会已经吃的饱饱的。她用眼神询问母亲能否离开餐桌，琳恩微微颔首。

眼下相对最熟悉的一个人骤然离开餐桌，维克多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他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光后，有些局促的轻轻放下餐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吃饱了？”琳恩瞟了他一眼，“罗斯希尔在外面，一个年纪的孩子相处起来会更快一些吧？”

维克多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朝她鞠了一躬：“谢谢您。”

“这孩子说一下午谢谢了。”琳恩笑了一声，“快去，她等着你呢。”

黑发少年脚步极轻的离开了餐厅，琳恩才正色看向桌子对面：“你吃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怎么了，母亲？”赛琳娜疑惑的接受了这份过于热烈的目光。

“那就过来吧。”女佣适时的过来收走了盘子和餐具，琳恩示意赛琳娜跟她进里屋。

赛琳娜不太明白的看了她一眼，还是跟着进去了。

......

罗斯希尔果然如琳恩说的一样，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他。

维克多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搭个话......会不会显得很冒犯？

不过小姑娘帮他做了这个决定。罗斯希尔听力很好，尖尖的耳朵抖了两下就把他的动静全部收入耳中，于是她笑着转过头问：“不过来坐一会吗？”

“哦，哦......”维克多赶快走到她身边坐下。

眼看着身边比自己大一点的男孩实在是太过于拘束，罗斯希尔托着腮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找到了个好方法，于是她问：“能给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吗？”

维克多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稍微有些隐私的问题，他努力从自己零碎的记忆里搜刮了一会，也只拼凑出一些一点都连贯不起来的片段。

所以他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无暇去想这是男孩今天第几次说他不知道，罗斯希尔心里简直在尖叫——这个问题真是太失礼了！！她早该想到维克多可能有一个很悲伤不能细说的过去的——！！！

“咳，”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一下自己的无措，“总之，今天开始你就可以住在这里啦——母亲应该要去给你登记一下，估计就是算作我们家名下的了。”

身旁的男孩没说话，罗斯希尔更慌了。她不确定自己刚才不过脑子的话是不是真的伤到了这个看上去记忆不太对劲的男孩，忙不迭的在身边寻找什么能挑起话头的东西。最后她灵光一闪，冲回他的房间，拿了那袋零食又出来了。

“尝尝？”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

“啊，好。”维克多把一块糖塞进嘴里，吮了一会。甜意从舌尖慢慢蔓延开来，他看着罗斯希尔橄榄绿的眸子，认真道，“很好吃。”

......罗斯希尔一时间突然有点语塞。你说他不开心吧，他每个问题都回答的特别认真，你要是说他开心吧......这个语气听着不像人类，简直像个魔偶，木木的。

总之，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至少罗斯希尔看到维克多的表情是逐渐放松了些，没有那么拘束了。他珍宝一样的抱着那个小袋子，一副要把它留到世界毁灭再吃的样子。

“放松点啦。”小姑娘把他的脑袋扳过来正对着自己，“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呢，在家里这么紧张做什么。”

“家？”维克多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零碎的记忆中拼凑出的“家”是石洞，树冠，或是干脆在泥地上蜷缩着睡一觉。

不过他现在拥有了一个家，一个由面前的女孩和她的母亲姐姐给自己的容身之处。

眼看着男孩嘴一张一合又要说出什么“谢谢”的字眼，罗斯希尔小大人的叹了口气，伸手堵住他的嘴：“不许说谢谢了——我今天已经听了一下午了。”

“啊，对不起......”维克多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乱，罗斯希尔莫名心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让他正常一些，半晌她放弃了，看上去一时半会是扳不过来，先由着他去吧。

大抵突然改换生活环境都会是这样的，总得让他有个适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