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而漫长的睡梦里,池聿又梦到了一年前。
那是他状态最不好的一阵,每天机械性地上班、回家,两点一线,闲的时候不社交也不出门,药吃了几盒,也还是不见好。
偶然一次打开电脑整理病历,屏幕弹出某个社交软件的网址,头条是随机滚动的文娱新闻,在不起眼的最下方,写着“新人编舞师谈创作理念”。
看到“编舞”两个字眼,鬼使神差的,池聿点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被他过得一塌糊涂的生活,就这么硬生生地把“礼物”送到他眼前。
那条新闻是一篇文稿,看得人不多,评论也只有几百条。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是林颂安的采访,直到拉到最后,记者问这位新人编舞师是哪里人,她说自己是洛北人,记者又问,能不能简单形容一下洛北,再说说那儿关于你的回忆。
新人编舞师说:“那儿冬天很冷,会下大雪,春天却很多情,时常下雨,我们舞蹈学院门口靠花圃的地方,有一块空地,毕业那年的春天我在那里站了很久,委屈得不行,却还是觉得洛北的车流和灯光在夜晚下很美。”
记者又问:“为什么委屈?”
新人编舞师说:“因为那天正好是我的毕设演出,有人失约了。”
旁白的文字在这段话前面还用括号标注着:【她想了一下,像是陷入回忆里,过了半分钟才回答。】
记忆重合的瞬间,让池聿很快就猜到,这或许就是离开洛北的林颂安。
他在那篇短短的访谈里仔细地找,勉强拼凑出他想要的信息,明江歌舞团。
只得到一个舞团的名字,池聿却仿佛久旱逢甘霖,心脏狂跳,颤抖着手指买了机票。
第二天他就到了明江,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明江歌舞团的地址,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他不敢上前问,只敢站在门口不远处,目送一个个人来往,却始终没有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于是第三天他又来了。
这回很顺利,他没有等很久就找到了一年未见的林颂安。
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眼间那股郁郁消散了不少,和身边人讲话也是笑意盈盈的,看起来很开心。
她过得挺好的。
这是池聿当时第一时间得出来的结论。
看到她过得开心,他也就放心了,虽然很想跑上去抱她,但他还是忍住了。
从那以后,池聿时不时就会来明江,有时候当天来当天回,有时候会住上一晚,都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
生活里多了这么一项行程,他觉得相比过去的一年有盼头。
自然而然的,病也好了不少。
他甚至想着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未尝不可。
直到。
林颂安突然从明江回来了,出现在熟悉的红绿灯路口。
他无措且茫然,某一瞬间想像从前去明江找她一样躲起来,可反应过来身处洛北时,他便再也挪不动脚步。
分开后头一次,直白的思念潺潺涌出。
在他提起脚步想要上前时,对面的人却很干脆地转身走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像从前无数次只敢在角落里窥探她的生活一样,卑劣又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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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时,池聿恍惚了许久。
直到岑竞一来敲他房门,他才回过神,哑着嗓子说进来。
“清醒清醒,今天跟我干活。”
“不去。”
“池聿,你未免太理直气壮了吧?”岑竞一说,“让你跟我出来不是没条件的。”
池聿起身到卫生间洗漱:“我一个门外汉能帮你什么。”
“帮我搬设备也是帮。”
“那你找段宇。”
“嘶——真不去是吧?”
“不去。”
“行,那你别后悔,”池聿抱着胳膊,“今天的工作地点呢,是明江歌舞团。”
池聿挤牙膏的手一顿。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拍拍她们的工作场景什么的,说不定啊,还能看到某些人跳舞呢。”
岑竞一特意把“某些人”咬得很重。
池聿没说话,只是手上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收拾好东西的段宇提着大包小包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喊了声:“岑哥!我收拾好了,车也叫了,咱可以出发了!”
岑竞一转头回应他:“知道了。”
说完又把头扭回来,倚在门边对着池聿道::“所以,去不去?”
池聿把毛巾挂到架子上。
反悔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