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回答,根本不会有人明白。”
林颂安想起那时候,池聿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工作上认识的”,可他们既不是同学也不是同行,工作上的交集又在哪呢?
池聿盯着面前空荡荡的碗,良久才道:“沈澈是做什么工作的。”
“心理咨询。”林颂安说。
“所以,”池聿看向她,唇边弧度不减,“我和他能是怎么认识的。”
“……”
拿着筷子的手抵在碗边,猜测逐渐在心里成型。
林颂安艰难地把东西咽下去,借着并不亮的光,她的目光扫过男人的眉眼,往下,是他因为生病仍旧苍白的唇。
“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或许吧。”
池聿不愿意多说,因为他也不明白,长久并且根深蒂固的创伤,难道真的会随着时间流逝便痊愈么。
他又望向身前的人,林颂安,这么单薄的一个姑娘,内心又经历过怎样的撕扯,才能看起来像是对过往翻了篇。
林颂安不再说话了。
其实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池聿是一个时常心事重重的人,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他生活得好像并不是很快乐。
这种状态和曾经的自己很像。
那段她无数次说服自己“要努力活着”的日子,是生理无法战胜心理的难捱。
“我吃完了,”林颂安站起身,拿过池聿的空碗,“我去洗碗。”
洗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忽而很轻地震动了两下,林颂安只好关掉水龙头,擦干手取出来看。
【丘诗芸:颂安,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颂安回头看了眼池聿,男人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没什么很大的动静,就是低着头。
【Song:还不清楚,怎么了?】
【丘诗芸:我功课补不完了,不想去食堂打饭,你要是方便的话,回来顺便帮我带一份晚餐呗?】
想到发烧的池聿,林颂安一时也说不准。
不过回过神来,她又觉得自己太先入为主,她和池聿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没到她留下来照顾他的程度。
即便男人曾三番五次地帮助她,两人的关系也有所靠近,可成年男女之间,有些性质到底是不一样的。
【Song:你想吃什么?】
【丘诗芸:都行,你顺路随便带一份就可以。】
【Song:好。】
摁灭屏幕,林颂安重新把碗洗干净。
水声淅淅沥沥,池聿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回了几条工作消息。
许是雨天太过安逸,加上药性发作,林颂安洗完碗出来的时候,他紧闭着双眼,安静地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林颂安进他房间找了条毯子,动作很轻地盖到池聿身上。
他没醒。
披到肩上的毛毯因着重力往下滑,林颂安眼疾手快地接住,重新往上扯。
谁知这时,男人忽然睁开眼,条件反射般地抓住她的手,眼里是尚未散去的警惕。
林颂安被他抓得有些疼,但她忍着没躲,手臂仍旧悬在半空中,指尖微蜷,轻声道:“怎么了?”
“做什么?”
“看你睡着了,想给你盖被子。”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僵。
被他紧握着的手腕温度不断攀升,林颂安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极有规律,一下又一下。
“池聿,我手有点疼。”
男人恍然般地松了力,表情浮上几抹不自在,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林颂安的手腕,“抱歉。”
林颂安摇摇头,仍旧蹲在他面前,微仰着头,眼睛很亮:“我接下来可能有些忙,还有半个多月就期末周了,这段时间因为脚伤落下了不少功课,我得认真补回来。”
“期末考内容多么?”
“不多,但舞蹈这种东西只要几天不练,就容易跟不上了。”
不知道哪里飘进来一股风,将林颂安的碎发从耳后吹落,轻抚她的眉眼。
池聿忽而抬手。
林颂安余光瞥着,他似乎是想要替自己整理头发。
可半晌,悬在空中的手却又在离她额前十厘米的地方停下,凝滞片刻,克制地收了回去。
林颂安抿了抿唇,视线在他垂下的手上停留两秒,轻声开口:“那我先走了。”
他轻滚喉结:“嗯。”
面前被阴影挡去,很快便消失了。
身后传来门把手往下压的声音,接着一张一合,穿堂风未止,大门隔绝任何声音。
万籁俱静。
全身的力忽然松了劲,池聿往后靠,头半仰着,后脖颈抵在柔软的靠枕上,呼吸起伏间,久未停歇。
平静无波的心在这一刻,全都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