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安察觉到他的动作,撑着把手借力站起:“池聿,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和我舍友一起回学校,你不用送我了。”
“脚伤能行?”
“可以的,拍了片子医生不是说没什么大事么,”林颂安望着他的双眼,“你快回去吃饭,胃疼的话吃一点药,工作……尽力就好。”
池聿瞥见她真诚的双眼,明明还是个未进社会的小姑娘,心思却是比谁都敏锐。
唇角勾了一点点弧度,他依她的话,说了声“好”。
丘诗芸打完电话的时候,池聿已经离开了。
“刚刚那人是你哥吗,但我怎么记得他不长这样?”
“不是,”林颂安整理好被她随手放在长椅上的东西,“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宠物医院的朋友。”
“噢——是他啊,”丘诗芸想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我都好久没见你哥了,你上次不是说他回洛北工作了吗?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来学校找你。”
林颂安抬起脑袋,手里的东西被她攥着,她说:“他以后应该都不会来了。”
“嗯?为什么?”
“就是不会来了,”林颂安说,“没有为什么。”
丘诗芸不理解,心下觉得奇怪,可林颂安摆明了不愿多说,她纵使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最后只好作罢。
她馋着她的手臂,一起往外走。
-
十二月中旬,洛北下了一场雨。
池聿轮休,在潮湿又昏暗的天气里,接连几日都不太舒服的身体终于在这时候达到极点,令他头痛欲裂,发起了烧。
家里有常备药,就着冷掉的水,他咽下几颗胶囊药,又重新躺回床上。
放在床头的手机开始不断震动,池聿面露不悦,随手一划,声音又沉又哑:“喂?”
“阿聿啊,你什么时候能管管你妈?”听筒那头是个中年妇女,“欠了我这么多钱,跟她要也不给,你说说都是邻里,这以后还怎么相处?”
池聿微顿,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依旧是那熟悉的三个字。
早知道便不接了。
“王姨,”他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她欠您多少?”
“前前后后五千,零头我就不算了,”王姨善解人意道,“你说你在外打拼也不容易,要不是你妈实在不还钱,我也犯不着来找你,是吧?”
“实在抱歉,”池聿说,“您一会加我微信,我转给您,您看行吗?”
“行行行。”
“麻烦您让我妈接一下。”
“好嘞。”
电话那头一阵窸窣,再有声音时,已然换了个人。
“阿聿啊,和王姨说好了是吧?那我就先挂了啊,这通话费也要钱呢……”隔着手机都能察觉到这话透露着一股心虚。
池聿直起身,视线盯向透着光的窗帘,嗓音冷冽:“你敢挂试试。”
“哎呀你说说你,怎么能对你妈这么凶?”对方嗓门大了些,“不就是打牌输了嘛!跟你要点钱怎么了,这么多年我没养你啊?”
池聿深呼吸几口,使劲将情绪压下来,镇静道:“不用跟我打感情牌,再有下次,找我也没用,我会让王姨直接报警。”
“你什么意思——”
“张许婷,”他很少这样直呼母亲的姓名,“我到底有没有欠你,你不知道么?”
不等对方讲话,男人直接摁了挂断。
油然而生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连带着生了病的脑袋也愈发沉重。室内暗淡萧然,明明是白天,却透着一股黑夜的气息。
池聿伸手打开床头灯,“啪”一声,空气中瞬间溢满暖黄色的光。
他通过微信里王姨的好友申请,没说多余的话,直接向对方转账了五千块。
心下烦闷,又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却了无睡意。
临近中午饭点,池聿打开外卖软件,随手点了一份饭,付款完成时,微信里又弹出一条信息。
【Song:我去拆绷带了。】
【C:好。】
自从那日送林颂安去医院后,两人便常保持着一定的聊天频率。
池聿话少,在网上也一样,大多时候的回复只有“嗯”“好”之类的单字,对话一来一回,并不热络,却也不生疏。
像是习惯了这份隔着屏幕的交流,他逐渐不排斥收到信息提醒。
门铃声打断池聿的思绪。
他放下手机,心下疑惑外卖怎么到得这样快,却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
啪嗒,门把手被他往下压,手心冰凉间,门缓缓而开。
“谢”字悬在嘴边,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硬生生打碎咽了回去。
那人并不言语,全身透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味道,鞋被雨水打湿,衣摆也沾上泥土,视线滚烫,望着他一言不发。
刺骨的风从外头溜进来,灌进池聿单薄的衣领里。
沉默片刻,他滚了滚喉结,唇边吐出几个字,似寒暄:“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