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桔是最后一位,”不知道是不是林颂安的错觉,她觉得池聿语气轻到像是在哄她,嗓音又低又沉,“我很快,你等一小会,可以么?”
后知后觉的酒劲从体内上来,晕乎乎的。林颂安不受控地点点脑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池聿安排在了大厅角落的长椅上。
池聿没有骗她,做完大桔的体检后,他很快就出来了。
男人此时已经脱了工作时的白大褂,换上一身黑色的大衣,甫一走到大厅,看见林颂安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搭着膝盖,目光直视远方发呆。
静静凝视片刻,池聿忽然忆起,那晚在得知沈澈死讯后赶到医院的她,也是这么不吵不闹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让人猜不到在想什么。
“我好了,”他走过去,“走吧。”
“哦好。”
林颂安重新起身,过于硌脚高跟鞋已经让她很难受了,但她仍旧强撑着。
刚才着急回来,池聿带她走的是小路,绕过那片人工树林,直线穿梭。但树林里环境实在差,如今送她回去,男人便往开阔的路上引了。
郊野忽然有风起,池聿又闻到那股淡淡的甜酒味,他侧目看向身旁的姑娘,打破宁静:“喝酒了?”
“嗯,”林颂安应着,“一点点。”
“喝的哪种?”
“应该是香槟。”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共处一个空间了,但这次不知为何,林颂安竟感到些许别扭,注意力难以专注的时候通常会胡思乱想,思绪飘荡间,鞋底不妨踩到一块碎石。
顺势的,脚一扭,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嘶——”
脚腕处传来明显的刺痛,林颂安下意识用沾了泥土的双手捂住受伤的地方,眉头紧皱。
身前很快笼罩而下一抹阴影,再次抬眸时,她看见男人神情严肃,蹙起眉头似乎在表达他的紧张。
“疼不疼?”池聿问她。
林颂安点点头,发出一声很重的“嗯”。
池聿微顿,抬眼触及姑娘发红的眼尾时,心中不忍,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脚腕,陌生的触感让林颂安动作很轻地缩了下。
“这样呢,”男人小心翼翼地摁了摁,“疼吗?”
“还好。”
林颂安酒醒了大半,开始在心里懊恼应该刚刚就把高跟鞋脱下的,而不是逞强地多走了那么几步。她又想到几日后的舞蹈比赛,如今受了伤,恐怕无法发挥到最好。
“我想站起来试试。”她说。
池聿没说话,伸出手臂让她借着自己的力起身。林颂安尝试掂了掂脚,不动时痛感倒是微弱,走两步便有些难忍了。
见她行动艰难,紧抿的薄唇缓缓松开,池聿绕到她身前,微微蹲下。
“背你。”
林颂安一怔,目及男人宽厚的背和肩膀,大手在身侧轻拢着,示意她上来。
倏地,心念一动。
她不妨想起那日她在商场上见到的女人,以及即将可能发生的接触会带来的难以言喻的亲密。
于是借着很淡的酒意,林颂安垂首而问:“池聿,你现在是单身吗?”
池聿没想到身后的姑娘会问这句话,他没太懂,话题怎么忽然就扯到这上面了。
但他只是轻声:“嗯。”
“嗯是什么意思?”林颂安追问。
“没有女朋友,是单身。”
时间耽搁过去不少,林颂安不再言语,俯身趴在池聿的背上,双臂往前交叠搂着。
待男人背她走出去不远,她才又听见他说:“怎么问这个?”
“我那天在商场看见你的时候,你在和一个女生讲话,”姿势原因,林颂安靠得很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在讲,“我怕那是你女朋友,如果你有女朋友了再背我,不太合适。”
“不是,”他轻声和她解释,“那人之前带宠物来看过病,只是工作上的客人。”
林颂安承认道:“那是我误会了。”
池聿步伐很稳,背她的手握成拳头,搭在自己身侧。
林颂安想到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她在红色跑道上跑步,迎面而来的足球直击小腿,把她撞得“人仰马翻”。
当时正巧是同一节体育课的沈澈丢掉手上的篮球,在围观声中将她背起,径直跑向医务室。
少年啰啰嗦嗦的,一边赶还不忘一边嗔责她,彼时的林颂安只觉得好烦,她都那么疼了,为什么沈澈哥都不懂得安慰,反倒像个释放威严的长辈,要她下次保护好自己。
“池聿。”
林颂安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因为池聿想到沈澈了,尽管心里很努力在调节,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人生能有几个九年呢?依赖和思念都有后劲,也是会被无限延长的。
“怎么了?”
林颂安定了定神,继而摇头:“没什么。”
池聿望向前面的远方,绿意和蓝天拼接,蔓延出一条上下分明的交界线。他感受脸侧被背上人的碎发轻抚过,痒意随之而来,混在一起的,还有骤然紧缩的心脏。
他轻轻将人往上一掂。
谁曾想,温热的唇蹭过他耳畔,两人一时怔愣。
两秒,心照不宣地朝相反方向望。
无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