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池聿垂眸扫了眼,“工作上的电话。”
“啊,那你先接吧。”
林颂安又坐了回去,目视男人走到窗边,她才百般无聊地拿出自己的手机。
昨日上完一整天的课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今天又一早便回来了,刷了会手机林颂安的眼皮就不受控地变得沉重。
强撑着睁开看一眼仍站在窗边的男人,也不知道对方在和他说些什么,总之,似乎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林颂安顺手拿过旁边的沙发抱枕,索性闭上眼睛小憩。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林颂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在了奶茶店里。透明玻璃外是来来往往穿着校服的学生,在烈日下,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灿烂的。
她一愣神,正疑惑着洛北的冬天何时有过这么大的太阳,不远处的玻璃门忽然被推开,来者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微微弯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
“我来晚咯,颂安想吃什么,我请客。”
林颂安细细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又去打球了吗?”
少年直起身点头,语气惭愧:“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把表摘了,忘记放学时间了。”
少女抿抿唇,才道:“沈澈哥,如果你要打球的话在手机上给我发个信息就行,我就先回家了,”她直白道,“害你扫兴了。”
沈澈坐到她对面的位置,恨铁不成钢地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什么话呢林颂安,明明是我们提前先约好的,你甚至可以责怪我迟到了,而不是说自己扫兴,知道吗?”
林颂安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哦”了声。
“想喝什么?”
“珍珠奶茶,少冰三分甜。”
沈澈抬手唤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奶茶。
之后朝少女摊开双手,“试卷呢?”
林颂安有些心虚,磨蹭了半天才将期中考试卷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来。
沈澈看见试卷上用红笔画出的、醒目的58时,即便事先做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没忍住“嘶”了声。
“这次大家都考得不好,”林颂安连忙补充道,“我差一点就够上平均分了。”
“一百五十分的数学卷子,考五十八分?”明明是指责的话,可语气里更多的是调侃。
林颂安无意识地摁着手中的笔,默默反驳:“数学很难啊。”
沈澈无奈地看她一眼,起身坐到她身边。
“从第一题开始讲?”
林颂安点点头,毕竟作答正确的题目,有些也是她猜的。
夏日的夜晚总是暗得很慢,夕阳像橘红色的新衣,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方,余晖透过玻璃窗户溜进来,打在一旁少年的身上。
林颂安开始走神,耳中已经听不见那些什么未知数、什么坐标,视线逐渐从枯燥的卷子上移开。
先是握着笔的手,再是两人靠得很近的肩,最后是沈澈专注的侧脸。
有时候林颂安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的不幸。
父母离开后,她变得温和少言,沈澈常常和她说要多交朋友,那样生活会更丰富些。可他不知道是,林颂安从来都不觉得生活枯燥,因为她有喜欢的他在身边。
“考这么差还走神,”少年发现了她的沉默,“下次还想不想进步了?”
林颂安挪回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我在想这样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不至于,”沈澈说,“和你讲题就当帮我巩固了。”
林颂安喝了口奶茶,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打探道:“沈澈哥,你有没有想过要考什么大学?”
沈澈放下笔,竟真的思索了一下,半晌摇摇头:“没仔细想过。”
“那专业呢,”她继续追问,“想读什么专业?”
“这个想了,”沈澈转动着手中的笔,背靠在白墙上,“心理学。”
“心理学?”
“嗯,”他斜看她一眼,“那我们颂安呢,想过没有?”
“没有。”
“不着急,你才高一,还有时间。”
说话间,落日逐渐隐入山头。
沈澈将试卷叠好,收进林颂安的书包里。
“不讲了?”林颂安问。
“先回家,吃完饭再继续讲,”沈澈拉好书包的拉链,“不然姑姑又要担心了。”
收拾好东西,两人踏出玻璃门。
身后传来服务员清脆的“欢迎下次光临”,和街上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真实得要命。
林颂安不紧不慢地跟在沈澈身边,双手扯着书包带子。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远处的高楼也充满闪烁的灯。
“沈澈哥,等你上了大学,我还能……”
再次抬头时,身边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身影。
林颂安止住脚步,蓦然转身。
来时的路什么都没有,只有三两行人,进进出出路旁的店铺。
“沈澈哥?”
她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无意识地想扯紧手里的书包带子,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身上的校服也消失不见了,变成了她在舞室里最常穿的那身练舞服。
练舞服?人怎么能预知未来的事情。
林颂安往前走,颤抖着双唇撞开了好几个人,身上却没有知觉。耳边充斥着谩骂声,越来越远。
忽而,天空中下起了雨。
川流不息的街道猛然一晃,变成了泥泞的盘山公路。
她站在悬崖边缘,终于又见到了背对着她的沈澈。
“沈澈哥……”
林颂安想跑过去,竟迈不开腿,她想大喊,喉咙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
别走。
沈澈哥,别走。
在视线内的画面彻底变成黑暗前,林颂安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背影被泥土吞噬,世界排山倒海。
什么都不见了。
……
池聿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个小时。
转身正打算和林颂安打声招呼就离开,却看见她竟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他环视一周,在不远处的靠背上找到一张毯子,放轻声音走几步,小心翼翼地将它盖在林颂安身上,还不忘用手掖了掖。
正欲起身,面前的人忽然在睡梦中皱起眉头,而后口齿不太清晰地唤了声“沈澈哥”。
池聿微顿,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
好半晌,就在他再次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林颂安缓缓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掩在被子下的胳膊一抬,毫无征兆地抓住男人垂在身侧的手。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