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含清虽然是在江南水乡长大,可是从小就是个旱鸭子,水性极差。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邻居家的小哥哥一起出去玩,被他拉着手忽悠着下到了溪水里。
其实水不深的,可孟含清生得秀气又娇小,体重压不住水,邻居家的小哥哥一个没留神松开了手,孟含清就被溪流带着冲到了下游水位较深的地方,险些被溺死在水里。
好在岸边洗衣服的大娘看到了,连忙丢下衣服淌水过来一把把呛了好几口水的他捞上来,救了他一命。
他的小脸被呛得泛青,白嫩的身上被溪底的卵石磕的青一块紫一块,乍一看惨不忍睹。
父母赶过来的时候都吓得腿软,心疼坏了。
当晚,孟含清就发了场高烧,在家里足足养了半个月的病。
隔壁家的小哥哥也很自责,于是把母亲每天给他煮的一枚鸡蛋藏在怀里,偷偷拿来送给孟含清吃。
虽然孟含清说不怪他,可他还是每天要看着孟含清把鸡蛋吃掉,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也是自此事之后,孟含清就再也不去溪边玩了,也不再靠近水深的地方,直到长大后才好一些,不再怕水。
可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久违的被凉水裹挟着身不由己的恐惧感又清晰起来,窒息感席卷而来。
尽管鱼池只有一人深,但对于孟含清来说,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耳朵是蒙的,鼻腔里是酸涩的,眼睛也看不清,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溺水的时候该怎么办,所以他只能无助地拨着水面,希望有谁来救救他,拉他一把,就像小时候那个岸边洗衣服的大娘一样。
祁钰和祁昀正说着再找只毛丝鼠的事,突然一旁传来落水的声音,他们转头一看,就看到孟含清落进了水池里,而李砚书却无动于衷地站在岸边。
祁钰吓得一哆嗦,看着水里起伏挣扎着的孟含清,口头一哽,喊道:“含……含清!!”
祁昀却先一步起身跑过来,想下去救人,可李砚书却拦了一下祁昀,向他使了个眼色,而后冲着绣球花旁的祁钰说道:“祁钰,含清就要淹死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祁昀听后心念一动,明白了李砚书的意思,他慢慢收回了伸向孟含清的手,而后退后一步,看向祁钰,他说:“阿钰,快站起来,走过来,这样你才能救含清。”
李砚书再添一把柴:“灰灰已经淹死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灰灰,你亲手埋葬了它,而孟含清也只有一个,难道你也要看着他淹死吗?!”
李砚书和祁昀两个人不愧是好朋友,此刻危难之际,既然能立刻默契地一唱一和。
“含清!含清!!”祁钰急得脸色涨红,叫着含清的名字。
他想救含清,他不想含清死!!
祁钰痛苦地摇头,抓在扶手上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青筋暴起,他浑身颤抖,可他站不起来啊站不起来。
水里的孟含清听到了李砚书和祁昀的话,他突然明白了落水前李砚书和他说的那番,到底意欲为何。
原来,李砚书说的需要孟含清冒点风险,就能让祁钰站起来的办法,是这样……
既然如此,他愿意一试的。
他说到做到。
于是孟含清挣扎着向绣球花旁焦急不已的祁钰遥遥伸出手,而后奋力用尽最后一口气叫他:“阿钰!!”
大口的水呛进口中,孟含清痛苦得闭上眼睛。
祁钰看着水中的孟含清,此刻的画面和刚刚灰灰痛苦挣扎的画面相重合,他害怕得浑身冰冷,怕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祁钰,刚刚不是说好了要拼尽全力吗?如果再晚一点,含清真的就要和灰灰一样淹死了!祁钰!!”
“不要……不要淹死……含清……含清!!”
刚刚灰灰的死在祁钰无知无惧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恐惧死亡的种子,对于灰灰的死,他无能为力,可看到孟含清和灰灰一样在水中挣扎,那颗种子就破土发芽,恐惧泼泼洒洒长出无尽的枝丫,也一并开出了勇气和潜能的花。
祁钰声嘶力竭,按住扶手,他的双腿因用力而发抖,膝盖微微弯曲,慢慢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李砚书和祁昀欣喜不已,都因为紧张而屏住了呼吸。
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关注着这里所有情况的皖忆,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激动得泪如雨下。
祁钰慢慢松开扶手,身体微微前倾,将重心一点点转移到双腿上。
他的膝盖颤抖得厉害,仿佛随时会摔倒,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撑住了。
他顾不上这么多,只出于本能和急切的心情奋力向前,一步,两步……
他的步伐踉跄而艰难,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全力。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可他的视线始终锁定着水中的孟含清,仿佛那是唯一支撑着他向前的动力。
阿钰……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