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邶区。
电动车停在前院,两人一起踏进陈常山的102号别墅。
商枝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抓住陈常山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跟着他走。两人之间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绑带,紧紧困住他们。
陈常山始终放心不下,他拉着商枝上楼,想将人安顿在卧室。楼梯口正对着二楼的露台,他一眼便发现其中的变化。
交房之初,露台原本种过些花草。只是陈常山没心思打理,渐渐地也就都枯死过去。只留下角落的仙人掌,还算硬挺,会在夏天时开出金黄的小花。
而此刻,可谓是花团锦簇。那些死板的土壤被重新打理,腐烂枯死的根茎被剔除,栽种上大片的玫瑰。
玫瑰枝条旺盛,约莫有四五十公分高,将花池子占得满满的。硕大的花头在风中摇曳,陈常山的鼻尖似乎都能嗅到那股花香。
“你弄的?”
陈常山走在前面,高出商枝两三个台阶,率先看见这一处的复苏。
年轻人点点头,紧接着,上位者俯下身,在额头处落下一个吻。而商枝,只有接受的份儿。
“谢谢你,小枝。”
走过拐角,商枝却在门口停下脚步。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直面一些事实,比如说——这一张车牌号。
他执拗地指向那张白色车牌,想听一听这背后的故事。当第一次看见它时,商枝就已经猜出,它的意义非凡。
年轻人的脚下跟扎过钉子似的,一动不动。这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架势,成功让陈常山摘下车牌。
他拂过凸起的数字,指尖似乎在“JM”上尤为眷念。
陈常山打开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只是内心烦躁,打火机也来凑热闹,滚轴怎么也转不动,点不燃烟,解不掉愁绪。
一只手接过打火机,轻轻一转,就点火成功。商枝将打火机往前递了递,火苗摇曳,似乎在嘲笑男人的慌张。
陈常山的烦躁不是空穴来风,从坦露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会涉及到过去。
只是在商枝面前讲起,他仍旧不忍心。这样未免太残忍,过去有多刻骨铭心,对商枝而言,就有多难过,不是吗?
玫瑰花混上香烟的气息,指尖蹂躏起一片嫩叶,陈常山开始吐露车牌的隐喻。
是辛京墨的生日。
陈常山选中这个特殊的日子,将它作为车牌号。他骑着这一辆机车,去过很多地方。世界的画卷徐徐展开,他看过阿尔卑斯山的积雪,布达佩斯的多瑙河,托斯卡纳的庄园风情......
他在无数个地方驻足,直到游荡的灵魂终于归位。
最后,摩托车几近报废,被托运回国,至今还保存在北承湾的车库里。而这张车牌,也被保存下来,长挂在卧室门口。
故事很短,一支烟的时间,陈常山就已经讲完。他的指尖染上青绿,皮肤沾染黏腻,又被一张手帕尽数抹去。
是商枝。
“小枝......”
陈常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只能将年轻人搂进怀里,轻轻拍打起商枝的背部。
他以为是冰山一角被揭开,却未曾考虑到商枝敏锐的观察力。
如果说,这栋别墅,在过去见证过两人无数的温情时刻。那么,同样存在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商枝总是刻意忘记这件事,今日却被扯开遮羞布。
这栋别墅,也是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困住陈常山的牢笼。他和那些过去的美好,和上一任白月光的记忆,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车牌上的“JM527”,是辛京墨的生日;脖颈戴的那一根素链,尾端刻着“C&X”;
钱夹里放满卡片,但最里层有一张摩挲到发毛的相片,是陈常山和辛京墨的毕业合照。
喜欢吃甜品这个习惯,想必也是因为辛京墨。陈常山每一次吃到甜品的时候,像是机械化地完成任务,丝毫没有品尝到美食的喜悦,甚至在吃到他最喜欢的柠檬罗勒慕斯时,还会走神。
这一切,商枝都看在眼里。
他突然有些崩溃,望着亲手做好的露台,嘲笑起自己不自量力。
可他终究说不出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在这间房子里,扮演起一个缩头乌龟。
陈常山怕他钻进牛角尖里,又接过话题,问道:“今天是有人欺负你吗?发生过什么事情?”
在诊室里,陈常山将人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过一番,没有任何伤口。但他心里总归放心不下,想再问一问商枝。
【我没事,只是有些突发状况。但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可以先让我消化一段时间,再给哥哥说吗?】
商枝没有说话,反倒是在键盘上敲出一大段文字,发送给对面的人。
“嗓子不舒服吗?是不是哭太狠?我叫医生过来看一看,好不好?”
陈常山摸了摸他的喉结,又赶紧将人拉进卧室里,接好半杯温水,递到商枝手边。
“先喝点水,润一润。我给医生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商枝却抛下水杯,点了点手机对话框。
【我没事,就是嗓子哭哑了,怕哥哥听见笑话。】
他扬起一个微笑,杏眼圆睁,倒是增加几分可信度。
“真没事吗?我不会笑话你的,你想说话就说。我还是给医生打个电话,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
陈常山才翻开通讯录,手机就被人掉在角落。索性砸在地毯上,只发出一声闷响。
而后,他被人拽到床上,充当起商枝的人形娃娃。那只可怜的手机还闪着亮光,陈常山刚想起身,就又被压制下来。
他只当商枝是累了,干脆将人搂进怀里,一起躺下。陈常山轻拍着年轻人的肩膀,可怀里的人迟迟没有入睡。
“睡不着吗?那我们来看电影?好不好?”
商枝趴在他的胸膛,连那颗最爱的朱砂痣都不嘬,一副蔫蔫的模样,像是晒过大太阳的花一样,无精打采的。那双眸子也总是失神,失去焦点一样,总是望向同一个方向。
陈常山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纵使知道是在医院发生过什么事情。但询问商枝时,年轻人又不愿意说,只是一个劲儿地钻进怀里。
他的话没有等来回应,商枝的思绪又不知道跑去哪里?陈常山喊了两三声,才将人拉回来。
商枝拉过他的手,在掌心落下文字——doi。
哥哥,我们快活吧。
他的口型如是说,但却只有嘶哑的气声传出。
盛邶区的房子没有准备东西,商枝又明显是想要发泄,陈常山哪里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