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回到家,已经快接近凌晨。
回程的路上,药物失去效果,情况比上一次要更加糟糕。
商枝有些庆幸,此刻烦人的暴雨停息,天空只撒下绵绵雨丝。
窗户大开,天窗也敞开,风不断地灌进车厢,夹杂细雨。
商枝用毛毯将陈常山裹住,空气快速流动,但躺着的人依旧有些呼吸不畅。
“小枝,一定要纠正常山的呼吸节奏。不然,他会过度呼吸晕过去的。”
宋叔扫一眼后视镜,陈常山紧闭着双眼,情况看着属实不妙。他只能加快速度,将回家的时间缩短。
陈常山的耳边有千万只小鬼在叫,尖锐地刺破耳膜。所有的空间都被挤满,连同氧气也被它们掠夺。
他睁大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它们的面容,却只有一团黑色。那黑像是从墨池的底处捞出来的一样,一点点撕咬陈常山的身体。
它们寄居在最遥远的过去,偶然间窥探到现在的光芒,便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想要侵蚀掉这些鲜亮的色彩。
“不害怕,不害怕。”
口鼻被纸袋罩住,体内的二氧化碳浓度逐渐回升。
有音乐声响起,应当是八音盒的声音。水晶球里是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有王子,有公主,还有骑士。
熟悉的嗓音传来,有人开始讲诉这个故事。
陈常山紧蹙的眉头松开,他被这故事吸引,不自觉地就平静下来。
“宋叔,回去还要多久?要不我们就近,找个酒店住下。”
商枝轻抚过陈常山的发丝,男人枕在他的腿部,脸色苍白,流露出平日里少见的脆弱。
脑海里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几乎要将商枝淹没。
哥哥,忘了他吧,只记得我,不好吗?
心脏掉入苦涩的死水里,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陈常山一次又一次喊出的名字,成为伤人最深的武器,将商枝的心凌迟千千万万遍。
人们常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但商枝不信邪,他想试一试,即使遍体凌伤,即使步步为营,他都想试一试。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商枝拿出手帕,认真地擦拭掉爱人脸庞的水珠,指尖仔细临摹,将这一幕牢牢刻进心里。
“大概还有十五分钟。”
碎发遮挡住年轻人的眼眸,只露出小半张脸。宋叔瞧见这一幕,只觉得温馨。他知道这位年轻人不一般,应该就是接下来要住进北承湾的人。
“那回去吧,在家里,他会睡得更舒服一点。”
“好。”
半梦半醒间,故事已经结尾。陈常山睁开双眼,只看见黯淡的天空。
黑黢黢的,连星星都找不到一颗,与梦里面的冰雪世界千差万别。
“哥哥。”
商枝合上耳机舱,将他扶起身,说道:“我们到家了。”
“我搀着你,好不好?你刚睡醒,身体没什么力气。”
商枝下车的速度很慢,他一只手扶在车身,在原地跳了两三下,才将手递到陈常山面前,“我先活动一下。来吧,我的公主。”
“那你是什么?”
两只手搭在一起。
“我是骑士,是专门保护公主的人。”
“连自己都不好好保护的骑士吗?”
陈常山扫过他打着石膏的手,心里一阵后怕。
拦住商枝的两个醉汉,原本是看他手腕上有一块好表,想着他应该是个不差钱的,想着要点钱出来花。
可现如今谁包里还揣着几千现金?商枝包里拢共五百块纸币,全给了他们俩。
醉汉尝到甜头,瞧着商枝是个软弱的性子,料定他一个人不敢反抗,就得寸进尺地顺带要他的手表。
商枝不肯,他们就动手抢。一钢管下去,商枝反射性地用手臂去挡,骨头就裂开了。随后一个人把商枝按在地上,一个人把手表扒下来。
得手后,商枝趴在地上。他们正准备扬长而去,拿到手表的那个人就被商枝一板砖拍晕了。另一个人见状不对,捡起表就要跑。
商枝将人拦住,原本只想拿回手表,却把人给惹恼了。那人掏出一把折叠刀,径直向商枝刺去。好在下雨天滑,他又喝过酒,动作不算快,才被商枝躲了过去。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揶揄起我了。”
陈常山按下指纹,门一开,六月就迎上来。
“你看,六月都在担心你。”
或许是雷雨天气,小猫也害怕,此刻正乖乖地待在陈常山的怀里。
不害怕,我把young daddy带回来了。
陈常山揉揉它的脑袋,在心里默默说道。
“你去沙发那边坐着。”
商枝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乎一点都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宋叔,你今晚也住这边吧。明天再去北承湾,收拾好了就过来接小枝。”
“接我!”
没等宋叔回应,商枝先开口问道:“我去北承湾干嘛?”
“我在北承湾有套房子,你去那边住。”
“我不能和哥哥住在一起吗?我想住在这边。”
商枝立马捞起脚边的俘虏,和六月一起,试图争夺同居的权利。
“六月也在这边,我会想六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