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鸳鸯锅的香气迫不及待地释放在空气里。
徐凌泉向身旁伸出手,原意是想拉着商枝坐在同一边,却被人半路截走,只得和施箬兰落座在最里面。
陈常山在他们对面坐下,一转头,身旁就多了一个商枝。他一拱一拱地,像个小狗似的,愣是将陈常山从正中间撞到边上。
“小枝,这边还空着,你们两人坐一起不嫌挤吗?”
白启赋望望左边,又看看右边,只觉得此刻自己形单影只,身边应该放一个等身的毛绒玩具,才能和他的朋友们相配。
五个人坐不满四边,偏偏还没有人有挪动的意思。
“哥哥,我知道一个超级好吃的小料配方。”
一勺小米辣,一勺蒜泥,两勺小葱,三勺香菜,再淋上醋和生抽,适量香油。【1】
商枝摇了摇手里的小碗,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就充斥着香气。
小碗绕过几个弯,朝陈常山的方向移动。陈常山往左,商枝往右,陈常山向右,商枝向左。
“小枝。”陈常山勾起唇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嘛,好嘛,别生气。”
肩膀攀上一双手,将陈常山圈在怀抱里,摇呀摇,转头再瞧见商枝这一张脸,谁还舍得生气?
“只能闻一闻哦,我等会给你调一个今日的限定,好不好?”
同样的配方,只是少一味东西。
“没有加辣椒?这就是你的限定?”陈常山挑眉,等待他的解释。
“因为哥哥刚刚还在胃疼呀,这个里面有——”
诡异的停顿,是不好的预感。
“有我全部的爱哦。”
此话一出,在场的四个人都恨不得立刻将商枝赶出去,其中就包括商枝自己。他正将脑袋埋在陈常山的后颈,躲在后面不肯出来。
“怎么?自己说的还害羞吗?”
陈常山转过头,面前的耳垂红艳欲滴,他起了逗弄的心思,又故意对准那位置,再一次问道:“害羞了?”
果不其然,他清楚地感受到,商枝几秒钟的征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动听的情话呢?”
“你是想听到这样的话吗,商枝,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少看点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腹黑总裁迷上我的小说。”
“真想捶你。”
白启赋想了又想,实在忍不下去,说道:“这顿饭你请客,就当是付给我们的精神损失费。”
后颈一阵痒痒的,大概是商枝的头发蹭了蹭,又有呼吸扑在那。
“我请就我请。”商枝一记眼刀,顺利堵住了白启赋的嘴。
“好了,开始吃吧。”徐凌泉一口气开两瓶白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酒杯高高举起,有人欢喜,有人落寞。
“放心喝,到时候让箬兰送我们回去。”
落寞的是徐凌泉,他一口气干完整杯酒,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其实那眼神止不住地飘向商枝,里面满是哀伤。
“没关系,这楼上就是房间,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施箬兰腾出手,轻轻摩挲着身旁人的后背,说道:“放心喝。”
“好,差点忘记这是你们家的饭店。生意都做到新疆来了,真厉害。”白启赋顺势又点了一瓶椰汁,摆在商枝面前。
“不止,楼上的连锁酒店也是箬兰家的。”徐凌泉瞟一眼椰汁,只觉得碍眼。
两人的纷争开始了。
“也是,箬兰家这么有钱,也不知道怎么放心他和你来开赛车的。”
“怎么,当然是小爷我的人格魅力。你是不是就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眼瞎吗?”
“你就是个单细胞动物,迟缓得让人发指……”
话到嘴边,还是商枝切入对话,“喝酒吧,喝酒。”
杯子撞在一起,叮叮当当,是心碎的声音,也是轻快的乐曲。
白酒轮番下肚,饶是陈常山都有几分招架不住。徐凌泉却是个能喝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个劲儿地灌陈常山喝酒。
商枝不是没劝过,但大家都说自己心里有数,他也不好再搅了大伙的兴致。
半个小时过去,在座的三人脸色都浮现出醉意。商枝没再倒椰汁,换上了柠檬水,乖乖坐在一旁,只顾着给陈常山夹菜。
“今天晚上这么安静?”
昏黄的灯光下,或许是房间闷热,商枝的脸庞有些泛红。他察觉到陈常山的目光,扬起一个微笑,这抹红便更明媚了,叫人忍不住想沾染一番。
陈常山勒紧愈发脱缰的思绪,端起手里的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辛辣未曾流经喉咙,取而代之的是酸涩,是柠檬水。
他转头看向商枝的杯子,心里便有了答案。商枝还紧紧攥着杯子不放手,费好大一番功夫还是无果。
陈常山只得俯下身,凑近被捧在手心的杯子。突如其来的靠近,引得商枝整个人都往桌面倒。
很好,是酒杯。
抬起头的瞬间,就对上一双含情眼。
“哥哥。”
嘶哑的喉咙平添几分暧昧,这低声呓语只有两人知晓。兴许是酒精撕去平日的伪装,这深情眸子里流露出大海般的汹涌,猛烈地砸进陈常山的心里。
浪花不断拍打,余韵在心底回荡,还没等回过神来,肩头一重,就多了一个陷入梦乡的酒鬼。
陈常山尚且清醒,哄小孩似的,他扶起软绵绵的身体,挪到沙发上靠着。
好在商枝还算听话,仰着头,整个身体陷在沙发里。他或许在做一个美梦,嘴角微微上扬,一直没收下过。
耳边是白启赋撕心裂肺的歌声,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大家都在唱苦情歌,连带着喝进去的酒都沾上几分愁绪。
陈常山原本想坐回原位,在瞧见商枝栽倒的一瞬间,身体最先给出答案。
跟瞄准了一样,商枝直愣愣地倒向舒服的腿部,似乎是嫌周围嘈杂,他在四处乱摸一通,最后逮着陈常山的两只手,附在自己的耳朵旁。
“小家伙,你倒是不委屈自己。”
陈常山唇角勾起,到底还是没有放下双手,老老实实地,依旧为他抵挡住徐凌泉的“鬼哭狼嚎”。
此时正唱到——
“得不到的从来矜贵。”【2】
人声鼎沸里,只这一隅沉醉在夜的温柔里,酒精催生出几分冲动,而后又藏匿于黑暗之中。
陈常山也闭上眼睛,原本只想养养精神,不曾想却真陷入梦乡。
是春天。
荒原里生出绿意,朦朦胧胧,如同江南细碎的烟雨,笼罩在曾经的枯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