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工,喝点粥吗?”商枝将托盘端进房间,“应该是郑哥让人送过来的。”
“算了,吃不下。”陈常山缩在被子里,玄色被单下,倒显得脸色更加苍白。
这苍白还夹杂疲惫,仿若樱花落满地时的颓败,有些“春日苦短”的怨恨在里面。
等到商枝走进,那愁苦才消退了几分。
密闭的空间里,食物气息弥散开来。吸入空气,里面都带着瘦肉粥的腥味。
闻到的一瞬间,平息的胃仿佛又要开始翻滚。
陈常山压下心里的不适,手指向卫生间的方向。他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
有人先一步接住他,两人抱个满怀。
陈常山撑在洗手池边,胃里却只吐出些酸水。他只得掬起一捧清水,妄图冲淡眼尾的猩红。
“喝点水。”商枝递出矿泉水,瞧着陈常山无力的模样,又转变了方向,“我喂你。”
一只有力的手臂将腰环住,喉结吞咽,勉强淡化了似有若无的恶心。
“我们回床上,先量一量体温,好吗?”虽是问句,商枝却已经微微蹲下身。
“我抱你。”语气轻柔,理所当然得仿佛本应如此。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身体就已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放心,不会摔了你的。”商枝稳步向前,慢慢地走向床边,慢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或许是两个世纪过去了。
心思在外太空漫步,情绪已然停留在了过山车的最顶点。心脏在尖叫,紧张又恐惧,但又掺杂几分痛快。
太近了。
轻轻重重,呼吸声一下一下在心底叩击。
“到了。”
小心翼翼地,陈常山重新回到床上。
商枝递出一支体温计,“量一下。”
沉默,良久的沉默。与尴尬不同,这种沉默是心照不宣的。
“等会喝点白粥,好吗?”商枝问道。
陈常山这才发现,腥味早已经消散。环顾一周,房间里也没有瘦肉粥的身影。
“我把瘦肉粥端走了,你想吃了?”商枝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
“不想吃,白粥也不想吃。”陈常山实在是没有胃口。
“好,我看看体温计。”定时器响起的后一秒,商枝便按下了暂停。
“三十六点九。”
还好,没有发烧。
商枝庆幸地放好体温计,转而看起了药盒上的说明书。
“胃药,喝了酒好难受。”陈常山看着熟悉的包装,“这种药我吃过,没事的。”
“等一下。”商枝拍了拍他的手,“我看看适合饮酒后服用吗?”
直到确认之后,陈常山才吞下药。
他蜷缩起身体,婴儿似的,陷入半梦半醒的黑暗里。
恍惚间,有人轻轻地在腹部画圈,伴随着听不懂的童谣,一点一点,陈常山就入了梦。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酒吧早归于安静。床边却有一支栀子花释放香气,味道比上次越发浓烈,越发惹人注目。
月光同样被吸引,偷偷地透过纱帘,一睹为快。
眼前的身影渐渐与另一个人重合,同样的纯洁。
陈常山想,这酒大概是还没有醒。不然,为什么已经看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抬起手,想要碰一碰熟悉的脸颊。只是指尖还未抵达,那双紧闭的双眼正恰好睁开。
商枝还未说话,便被一双大手蒙住眼睛。
他的面容被遮挡了一大半,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轻声细语地问道:“陈工,你好些了吗?”
陈常山来不及回答问题,他沙哑的喉咙出声:“叫我三哥吧,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三哥。”商枝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听话地喊出来,“为什么叫你三哥,叫你陈哥不可以吗?”
“我不习惯陈哥,好像没有人这样叫我。”陈常山轻飘飘地将话题揭过,“怎么不回家?”
“我害怕你晚上又烧起来,没人守着你不行。”商枝依旧趴在床边,小声回答道。
“上来一起睡,你这样睡不舒服。”陈常山拍了拍另一边床。
“这样......”商枝还在犹豫不决。
“怎么了,你嫌弃我?”还没等陈常山话说完,商枝就爬上了床。
他小心翼翼地扯过被子角角,盖住腹部。天花板是如出一辙的玄色,和床品呼应似的。
商枝在黑暗里拼出几抹亮色,欣喜若狂的,恍如今夜一般不真实。
“晚安,三哥。”他只觉得耳朵发烫,紧接着脸也烧得厉害。
陈常山却沉溺在这黑暗里,久久不能入睡。记忆蛰伏在深渊之中,他透过时间,再次与辛京墨对视。
跨越十年的,我难忘的爱人。
他一遍又一遍,努力回想商枝刚才的话语。一字一句,刻在记忆深处。
是商枝吗?好像又不是。
谁都说不清楚,连陈常山自己都是。
愁绪作细雨,点滴到天明。【1】
商枝睡觉一向老实,想象中你拥我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房间里只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