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生,别怂啊。”张家佑越讲越来劲儿,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罢了。
男人明显兴致缺缺,却没有拒绝张家佑,人这会儿正在乐头上。
随后他视线一扫,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女孩。
是抹纤细的身影,她站在那里擦杆,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地进行着,阳光下,露出的脖颈好像一手就能完整地包裹住。
邹涵站得有些远,在人后头,负责整理和递杆。
那瞬间,对上秦方绪视线时,女孩浑身的血液犹如倒流一般,整个人都是怔住的。
冬日里的暖阳,穿透云层,照在人身上是炙热的。
“过来,帮我挥一杆。”
他没说是谁,但邹涵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旁人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因为他的双眼在那几秒钟里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邹涵用一泉潭渊来形容,幽静清和,同时深不见底。
世界好像骤停了,就连吞吐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前年上映的电影《明明》,她和朋友一起去电影看的,“不伦不类”的爱情片,看完后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一句台词,就是故事的女主角说她想要惊天动地的一秒。
可是一秒钟怎么足够惊天动地,那时候她不太懂。
就在当下,惊天动地根本不需要一秒钟,原来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抬眼都足矣。
“张老板,您这儿招的人怎么都个顶个的漂亮。”这话说得不透亮,够人酸的。
“是啊佑子,你丫存什么心思呢?”
“还得是绪生啊,眼睛够尖儿啊。”
说笑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沉浸在喜悦中的张家佑都忍不住多瞧了邹涵两眼,原来是这姑娘啊,他有印象。
……
这时候的邹涵给人不过七个字的印象——年轻,漂亮,身材好。
肤浅又直白的观感,是个标志人儿。
偌大的四九城里,漂亮闺女很多,但她运气好,恰巧地生了张能让人记住的脸。
邹涵是在众目睽睽下站上发球台的。
秦方绪让她过来挥一杆,别的什么都没有说,她猜他都不知道她会不会打高尔夫。
他没嘱咐让她赢,也没威胁输了要怎么办。
张家佑的成绩就放在那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只要不失手,标on了就能下得了台,大家当一场趣事罢了。
发球台上,她一时成了瞩目的焦点。
女孩手里握着的杆是秦方绪那把,Honma,金球杆。
双脚与肩同宽,握杆、瞄准,低头看球,再上杆,下杆,她按部就班地操作着。
最后,全靠缘分。
众人的视线跟着那道轨迹移动着,是道完美的弧线。
直到球童报出计分器的成绩,鼓掌声一下此起彼伏。
“一杆进洞!”张家佑身旁的女伴没忍住惊了一声。
“张家佑,敢情你这地儿卧虎藏龙啊!”
这成绩,没人不惊讶。
大家捧张家佑面子,多多少少来他这儿玩过两三次,至少在他这地儿,还没看见过有人能打成这样。
秦方绪似乎也没想到她这一杆子挥得这么够份儿。
邹涵回身看他时,他也抬手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
一时间停在她身上的目光很多,男男女女,好奇,打量,惊讶,冷嘲热讽等等。
有那一杆球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秦方绪的一时兴起。
不过她这杆子也算是彻头彻尾地驳了张老板的面子,他虽然没多说,但看她的眼神却是变了两分。
“我这小庙什么时候来了你这尊大佛,真是屈才了。”
他接着上下看了她一眼,审视的眼神毫不避讳。
“大学生?”
张家佑语气算不上鄙夷,却有几分琢磨透了的轻佻意味。
林承言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不仅气质风度翩翩,就连人也是十足十的文雅。他就在张家佑的边上,怕邹涵尴尬,主动搭了话梯子。
“很有技术。”他不偏不倚地夸了句。
“是这杆手感很好。”邹涵有礼地谦虚道。
林承言往秦方绪那头看了眼,忍俊不禁地说:“这杆你的了。”
这话说出来,除了邹涵以外,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人觉着奇怪。
见这姑娘愣住,林承言又提醒说:“不过去谢谢这杆的前主人?”
邹涵实在没想到赢了会是这个结果,也不怪张家佑方才对她一番挤兑了,她突然就感觉手里的杆变得挺沉。
尤其是当她站在秦方绪面前时,手里的球杆沉得她好像快提不起来似的。
“打挺好。”男人的话很温和。
不同张家佑那般张狂骄纵,邹涵见他几次,他给人的态度都一如冬日里和煦的日光,安宁静睦。
“运气好,也算没有辜负您的信任。”
这是邹涵第二次和他搭上话。
秦方绪觉着这些稀松平常的客套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种另类滑稽好笑。
“年纪挺小,官腔倒是拿得挺好。”
听他调侃自己,邹涵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强迫着自己故作淡定,于是连忙说起了其他。
“秦先生,这把会津绘太贵重了,运气而已的事情,您不必太挂怀。”
秦方绪看了眼她手里的那把杆,倒是没觉着有多贵重。
男人语气幽晦不明,“收着吧,说不定哪天还能看见它在你手里大展宏图,也算物尽其用。”
邹涵顿了几秒,才说:“秦先生,应该没有下次了,今天是我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
他的视线短暂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行,放那儿就成。”
秦方绪也没有再说别的了,只是那片刻他聊胜于无的笑意像极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勾弄着她心,冷,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