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睡去吧。”
常槿的身形蓦地僵住,缓缓低头,只见剑刃直直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视线慢慢移向面前之人,望着他满目不解。
那人手中紧握霜花,双眸一片猩红。
寒风吹拂,带着他额前碎发飘动,点点白雪落于发间,神情却满是悲凉。
常槿欲开口,吐出口鲜血。
面前之人紧闭双眼,咬牙,猛地将剑拔出。
常槿的身子随着这一动作向前跌跪而下。
他颤抖着抬手,触碰伤口之处,一片冰凉。
霜花蔓延的速度极快,转瞬便攀上了他的脖颈。
“为什么?”常槿开口又吐出一口血。
他以手掩嘴,鲜血沾满双手,跪在雪地之中,无助地凝视着对方,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师兄!
那人转过身去,带动白色的衣摆,与这漫天雪景融为一体,决绝的眼神,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我没得选……我……对不起……”
霜花逐渐爬上脸颊,常槿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在地上。
身体已冷得失了知觉,常槿却仍拼命抬起头,渴望他能回首看自己一眼。
哪怕仅仅一眼也好。
“你死后,我会将你葬在常青,如此便好,你会永远安静地陪伴在我身边……这样就好……”
常槿的半个身子陷入雪中,渐渐听不清他的声音。
双眸的光彩开始消散,五感也慢慢消失。
周围好安静。
我这是……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了?
也好。
死在他手里,也好。
幸好,死在他手里。
“书接上回,只见剑师常伯亭,拔出长鸣剑,刹那间,乌云密布,雷声震耳,他挥剑斩出,一举破除那吃人的阵法,还世间千年太平,紧接着……”
说书人的声音悠悠传来,在意识里逐渐清晰。
酒馆角落里的常槿身着玄衣,马尾高高束起,在众人的嘈杂声中,从桌上缓缓抬起身子。
脚边酒壶层层堆叠,他刚起身便觉头痛欲裂,抬手揉了揉脑袋。
一旁的店小二见他醒来,赶忙跑过来,轻声呼唤:“客官?客官?”
“嗯?”常槿皱着眉头回应,“何事?”
店小二搓着手,一脸为难:“客官,您在这儿睡了一整晚,昨夜怎么都叫不醒您,只能让您睡在这儿了,关于这账……”
“什么?一整晚了?”常槿惊觉,一句话驱散了醉意,连忙从怀中掏出银两扔在桌上,“快快快,一盘牛肉,带走,我要赶路。”
“好嘞好嘞,这就去办。”店小二眉开眼笑,迅速将银两收入怀中,转身小跑离去。
店小二前脚刚走,酒楼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常——小——花,你又跑去喝酒!!!”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
就连台上的说书人都止住了话语,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一少女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声音清脆,扎着两个俏皮的丸子头,眼睛又大又水灵,宛如从山林中跃出的精灵。
只是她身着粗布衣衫,小脸脏兮兮的,小小身躯背后却背着一把大剑。
少女大步走来,浑身散发着怒气。
“那个……那个……松松啊,消消气。”常槿看着她,一脸心虚,连忙站起身来,脚步向后退去,抬手遮挡。
青松径直跳上桌子,伸手揪住常槿的衣领,用力摇晃起来,“你可知我寻了你一整晚!还有,那可是师父让我们赶路用的钱,如今可好,都被你这个败家子挥霍一空啊啊啊啊啊——我就一会儿没瞧见,常小花,我真想杀了你!!!”
“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我去卖艺挣钱,呕……别晃了,酒要……呕……”常槿捂着嘴,脸色发青,感觉下一秒便会呕出来。
青松实在是忍不了了,挥拳,一拳砸在常槿脸上。
“啊,哎呀——我的牙。”常槿吃痛,捂着脸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青松无视他的鬼哭狼嚎,跳下桌子,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拖在地上,大步向门外走去。
店小二见两人要走,看了看手中的牛肉,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拦住他们:“那个……客官?”
“啊?”少女突然转头,面容狰狞地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被吓得一个激灵,慌乱地将打包好的牛肉递给她:“这是那位客官要的。”
青松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接过,扭头对着常槿警告道:“败光银子,彻夜不归,你这次死定了。”
常槿打了个酒嗝,捂着嘴不敢说话,任由青松拖拽着自己。
完了完了……
“愉快”的交流总是那么短暂。
常槿捂着被打紫的嘴角,眼睛不时地瞟向身前的青松,“松松啊。”
“常槿,你能不能懂事些,你难道没考虑过我们要赶多久的路吗?山高路远,难道你想我们饿死在半道上?果然,那钱袋就不该让你保管。”青松气得音量都高了不少。
“消消气消消气,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我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你看,这不是给你买了牛肉,吃点消消气。”常槿讨好地跑过去,将牛肉在她面前晃了晃。
“吃吃吃,你就知道喝酒吃肉,跟师父一德行。”青松言罢,走着走着突然停住。
常槿差点没注意到,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她身上。
青松扭头怒瞪他一眼,警告道:“先说好,常青可不是什么小门派,那可是传承千年的大宗门,规矩肯定严苛,你可别到时候好不容易入了门,又因违反规矩被逐出师门,到时候别跪着求我救你……”
常槿一脸自信,抬手打断她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师父早有预料,还特地给我写了封信让我带着,说路上再打开,想必是写给宗主让他多多关照我的,又或是有什么锦囊妙计。”
常槿说着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哎呀,师父他老人家果然疼爱我啊。”
青松反倒一脸平静,嘴角微微抽搐,问道:“所以,那封信你还没看?”
“现在看现在看,让你瞧瞧什么是偏爱。”常槿说着自信满满地打开信封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