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简把手里手枪枪口塞进老纪张得老大的嘴，冷淡地说：“要不要试试吞子弹？”

老纪惊恐地看着俞简清秀的脸，被撑开的上下唇不停哆嗦，呼吸急促而浅短，颈部带动头颅疯狂摇动。

“你刚才面对死亡不是很坦然吗？怎么现在反倒吓得裤子都湿了？”俞简冷眼旁观着老纪面对威胁而恐惧害怕的生物本能，“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么？”

老纪的手不再向后抓，而是如拜佛般双手合十，不停地上下移动，像是在恳求俞简能放他一命。

俞简轻啧一声，表情上并没有任何动容，在老纪瞪得滚圆的浊然双目下开了一枪。响彻颅骨的轰鸣声震得老纪脑壳发颤，耳膜几近破碎，也让几米外殊死搏斗的两人分神扭头过来看。

但子弹并没有如意料般击穿老纪的喉腔，他努力眨了眨泪眼，看清了水光中俞简意味不明的不屑轻笑。

“是空枪，骗你的。”俞简从老纪口中抽出枪，贴着红点的枪管上沾满口水，被他嫌恶地扔到边上。

死里逃生的老纪如同从阴曹地府里走了一趟，全身都是憋出来的冷汗，尿失禁后裤/裆子湿了个彻底，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俞简，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又危险又脏，还是先去车上等会儿！”越川一掌将于华康掴出血，又被掐着脖子摁回地上，“我……我马上就解决！”

于华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越警官，都这会儿了还有功夫调情，你可真算是人中龙凤啊！”

越川即便是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也能凝神聚力冲于华康的腰身不断踢去：“我、我谢谢你啊！一会儿说我是蠢/蛋，一会儿又把我夸上天，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样子，公饭还得你这种人来吃！”

于华康硬如钢铁般的肉身极为扛打，稳如泰山地压制着越川，令他动弹不得。

忽然背后一阵冷风疾速飘过，眨眼间于华康被一条白长的手臂锁喉，扼住的喉咙孔隙通不过任何新鲜空气，失衡的身体向后仰去被拖着带到血迹斑斑的地上。

俞简臂上的薄肌绷出显形，于华康额侧青筋暴起，单脚弹跳翻飞倒挂，在空中旋转半圈后伸腿要发力踹向俞简的腰。

越川心口倏紧，一把抓起手边的九二式，连开两枪击中于华康的小腿腓肠肌，没有多想冲上去挡在俞简的身后，替他抵过了因中弹后冲击稍稍减缓，但也足够致命的一脚。

“越川！”俞简被后背传过来的踢力猛扑倒地，他的肩头莫名一热，侧过眼看，是越川受击后喷出的一大口血。

“越川！你没事吧！”俞简回身抱住满身是血的越川，慌张的手捧住染满血液的脸和脖子。

“放心……你老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越川把下巴挂在俞简的左肩上，喘出一口腥气，眨了几下红湿的眼，扶住俞简的腰。

“越警官，人我先带走了，后会无期。”于华康野蛮地拉起被吓得糊涂发懵的老纪，胆大妄为地用爪子抠出腿侧血肉中埋藏的子弹，在狙击枪、手枪弹药炸起弥漫硝烟的伏击战场上一跃而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惊起远方几只嬉水凫游的芦鸭。

“越川！越川！”押送车十几米外几辆市局警车横冲直撞地淌过沼泽池，堪堪停住轮胎，领头的一辆前车座上跑下一个微胖但并不臃肿的高龄老头。

“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卫局，人都跑了，我都只剩下一格血了才搬来救兵，是不是太晚了点？”越川放开俞简，半撑着仰躺在地上，真切地体验到眼冒金星是什么感觉。

“臭小子！你知道从闵汇市中心赶到这儿要花多长时间吗？”卫局见到全身上下都在汩汩流血的越川和沾上血渍却依然清瘦干净的俞简，无奈得两眼一抹黑，站着停住。

后头穿着警服的下属和医护人员懂事地把两人抬上担架，送入预备救护车，卫局也跟着坐了上来。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市里开会，暂停会议、调动警力和后勤、准备枪械配件，哪一步程序不需要时间？”卫局把一条消过毒的干毛巾扔在越川身上，“擦擦吧你，无论是人是鬼，现在见到你都得吓个半死。”

越川接过后擦了把脸，把毛巾放进清水盆里，让护士涂抹药物处理伤口：“那挺好，要是能吓死妖，连抓都不用抓了，多省力。”

卫局被呛得一时还不上嘴，单手叉起自己的水桶腰，教训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抓妖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跟个拼命三郎一样往前莽往上冲，要是一不小心挂了怎么办？我看到时候谁帮你收尸！”

越川指了指心电监护仪上平稳规律的曲线和跳动频率、血压数值，靠在担架床上表情满不在乎：“反正轮不到你，刨去收尸这个问题，你更应该担心的是越正青会不会找辆拖拉机把市局一夜之间夷为平地，还有越太太会不会一把火烧了整个闵汇市市政府。”

“……”卫局两手撑在膝盖上，一想起家大业大的越氏和自己当初被屁蹦昏了脑门招进的人才，僵硬地点头笑了几声，“好，好得很……”

越川没理会正头脑风暴、怀疑人生的卫局，对一旁还算空闲的小护士说：“你替俞简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受伤，特别是那种一眼看不出来的内伤，他底子亏，身体不好，不能拖下去。”

护士忙应了两声，对俞简开始基础的清理工作，又按照流程用仪器一步步测好指标：“等到医院再去拍个片，其他问题不大。”

“这位就是你们专案组的缉妖雷达俞简？”卫局整理好心情和头绪，笑得慈眉善目问。

俞简朝他点点头打招呼：“您谬赞了。”

卫局看着俞简礼貌听话的样子，觉得顺眼多了，对越川嘲道：“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对了，上次说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俞简肯定不是妖吧？”

越川没料到卫局会突然扯到这个敏感话题，但没有停顿，反应极快地措好了辞：“科学研究哪有这么快啊，还在调查呢，没出结果，这段时间他还得待在专案组里。”

卫局推了把鼻梁上的老花镜，嗯了声道：“那他暂住在别墅里还习惯吗？靠人家办事有没有给人家发工资？”

越川用受伤相对较少的那只手牵住俞简的手，对卫局笑了笑，看似不经意但实则万分刻意地答：“以后整个越氏和我都是他的，还要什么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