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的志愿表上,填了这个专业。
我上了这个学校,陈米去了世人眼里最好的大学里,读了她喜欢的写作。
大学毕业后,我又跟着浪潮走向研究生,在教授的介绍下,去到了电视台里当起了跑腿,混眼熟之后,到处去采访民生、采访“专家”,做着不痛不痒的工作,拿着不多不少的工资。家里人看到我在电视上开心,班主任也常常跟学弟学妹们提起我。
我却没什么记忆。
转折点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同学聚会上,我久违的见到了陈米。她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笑着看向我,身体却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笑着向我挥挥手,招呼我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不再以试卷上的问题开启讨论,而是直接聊向彼此的生活。她自信地告诉我,让我到央视应聘试一试,说不定可以摆脱现在这种现状。
我只是震惊,摆摆手和她说,我这水平,怎么能啊。
她却只是笑了笑,对我点点头,告诉我,肯定能。
她就这样笑了笑,我当天晚上便给官网投了简历。
是命运吗?一路的考试和面试,我都像彩票中选,每一步都走的虚假玄幻,却收到了白纸黑字那样真实确切的肯定。
我进了央视,渐渐从外景的实习记者到出镜记者,再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外派记者,27岁那年,我走进了战场。
意外的和陈米一起。
疼痛切断眼睛的画面,紧闭的双眼睁开,此时的黑白世界里,淡抹的色彩越来越浓郁,血液冲击残缺的身体,心脏有力地跳动。
我憋着气,试图转移来自心脏的疼痛,却抵不过跳动的冲击;我深呼吸,试图平缓四肢残余的痛症,却因为沸腾的血液,无法深呼吸……
我再次试着闭上眼睛,学着神像前虔诚的人们,祈祷疼痛散去,祈祷彩色的世界再次降临。
于是世界关上了灯,黑暗褪去后,我重新见到了由彩色构成的画面——一片废墟。
庆晨倒在炮灰里,鲜红色的血液从她的身下流出,她身上的伤口疼痛地抽搐,双腿只剩一半,紧缩且残缺地躺着。
另一个生命从她的怀里跑出来,女孩的头发惊魂未定地四处散落着,她转身看着庆晨,就这一会,她便朝着光明跑去。
远处的摄像机镜头裂成碎片,残破地倒在女孩离开的路上。
庆晨的身体动了动,渗出血的嘴角渐渐露出缝隙,她看着跑远的女孩,皱紧的眉头里渗出新鲜的汗水,交杂着泪水,砸进成滩的血液里。
她的眼睛睁开了好一会,静悄悄地看着女孩跑向的光明——尽管已经被战火掀起的尘埃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雾蒙蒙的滤镜,阳光却依旧顽强地、傲娇地、不顾一切地闪耀它自己的光芒,依旧刺眼和热烈。
于是她闭上了双眼,残缺的双腿依旧在血液的颤抖下不断抽搐,皱紧的眉头和汗水依旧在维持原样,甚至血液都还那样鲜活的流淌着,她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直到抽搐的双腿变得平静、皱紧的皮肤变得苍白、汗水与泪水变得干涸、血液变成血迹向前飞奔,庆晨都没能睁开双眼。
直到马骋燃背着背包,跪在她的身前,惊讶地对着陌生的她大喊,庆晨都——没能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