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能带着满身疼痛,安静地死去了。
我能听见,陈米的挽留、母亲的哭喊、父亲悲伤的喘气,但是真的太疼了,疼到我都已经分不清身体到底是哪里在发出呼喊。
死亡在疼痛中离我越来越近,脑子被疼痛占据,声音被疼痛堵住,世界里,只剩下年轻时候的我:我在父母和老师的期待里,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家里人为此给我办了酒宴;高三晚自习,班主任问我的梦想,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去哪,要当什么样的人;被成绩和分流推着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大学,学了大学里我能够着的最顶尖的媒体专业;大学结束后找工作,经过学院老师介绍考上了央企,从此在国家媒体的光环下勤恳的工作着……
我好像过着大多数人觉得都还不错的生活,可是却感受不到一点兴奋与幸福——回忆的走马灯停在这里,28岁,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记忆好像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压了下来,身体的沉重将我轻飘的灵魂拽了下来,我的背砸向大地,疼痛紧闭双眼,我终于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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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安静之前,变成了短暂的白色。庆晨用力闭上的双眼,还是能感知到亮光的强烈照射。
周围声音渐渐清晰,热闹回归现实,庆晨独自一人对着刚刚发光的方向发呆。
陈米捧着两杯饮料闯入庆晨的世界里,她拍拍庆晨的肩膀:“你干嘛呢?”
庆晨这时候才看见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在各自进行着他们本就在做着的事情。
她抬头看着陈米,接过递来的饮料,问道:“大米,你刚刚去拿饮料的时候有看见一束特别特别强烈的光吗?”
陈米弯身和庆晨一起坐在草坪上铺好的塑料袋上,摇摇头:“什么强光?”
“就是——天空突然,好像漏了一块一样,一阵很强烈很强烈的光。”
陈米更疑惑了:“漏了一块?女娲补天?”
庆晨无语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怎么都没看到。”
陈米也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喝了一口饮料之后,笑意收敛,严肃的嘴角爬满担心,向着庆晨问道:“你真的考虑好要去前线当战地记者吗?”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陈米又接着补充:“你知道这个后果可能会有多严重的,尤其是现在这个局势之下。”
庆晨低下头,座垫下的草被她拔得光秃,在安静的空气里,她又把它们全部塞回了土里:“是。”
“‘是’是什么意思?”陈米一把拦住庆晨手上那些小动作,“这不是开玩笑小儿把戏。”
“是代表着我已经想好了,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去的,的意思。”庆晨顺着陈米紧绷的手,烦躁的情绪在看见陈米眼神的时候蔫了神,握着她的手说道,“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米的泪水甚至没有通知鼻头产生酸麻的感觉就落了下来,僵直的湖面被风吹过,翻涌出无声的波纹:“如果我说,你一定会死……”
陈米知道,庆晨一定听不见——
话音落下,声音重新斥满世界,陈米抓紧时间把眼睛的泪水擦去,只是红红的眼眶怎么都没法平静,她只好拿手稍微挡一下,胡乱编了个理由:“风怎么突然这么大。”
庆晨转过头,风平浪静:“哪里有风?”
“你转过头之前,突然起了一阵风,吓死我了。”陈米顺手理了一下额头上的刘海,声音尽量掩饰颤抖。
“这么巧?”庆晨看着陈米,“咱们是不是还没想好吃啥?”
“嗯嗯。”陈米庆幸话题的转移,很快地接过庆晨递来的话口,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