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思索片刻后斟酌着道:“在下以为,书院乃治学之地,应当以学重术专、道高德兼之人为尊。”
“啪啪。”怡安抬手鼓起了掌,“院长高见,每一位治学之人都理应有此觉悟。”
“只可惜,本宫瞧这书院底下的风气,却像是坏了根本。”怡安语气渐重,她目光冷冷扫视下方。
“你们不敬学重术专的师长,唯以身份地位分高低、以男女之别论尊卑!”
“你们只顾攀贵阿党、恃强凌弱,毫无治学之心!”
话音落,只听瓷器碎裂之声响起,怡安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
尊者之怒,底下一群学子低着头,噤若寒蝉。
怡安念道:“罢、课?”
“既然你们不愿意学,也不必学了,这天底下有的是愿意潜心求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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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风波,以怡安下令将十一名带头闹事的学子驱逐出书院收尾。
百里若的院落里。
昆玉坐在榕树下抱着书看,她漆黑的瞳仁中带着喜悦,唇边噙有藏不住的笑意。
怡安公主是位好人。昆玉心想。
她望了望紧闭的房门,怡安与百里若在屋里谈话。
屋里。
“这次帮你撑腰了,便有好茶招待我了?”怡安打趣道。
百里若瞥她一眼,道:“你上次头回来,我猜你还会再来,便从家里带了些茶叶备着。”
“好姐姐果然疼我,竟是特意为我备的。”怡安笑眯眯道。
百里若却是沉默地垂下眼眸。
片刻后,百里若开口,“你这次的手段,会不会太厉害了些。”
怡安一下子将十一位勋贵之子赶出书院,还放出话要让奉山书院接纳寒门子弟。
怡安喝着茶道:“我明日便进宫面圣,让陛下降旨,为寒门子弟入奉山书院辟出一条路。”
百里若道:“你如何肯定,皇帝他会按你说的做?”
怡安笑了笑,“得罪人的事都是我做的,好处都叫他占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当今书院的学生多是勋贵之子,哪怕他们其中大多数好逸恶劳、德行欠缺,但对学识的掌握却能远超寒门子弟。世家大族教养出的孩子越发出色,寒门则难出贵子。
待这些勋贵之子入仕,他们名义上虽为天子门生,但背后却代表着家族门阀利益。
而寒门出来的白身如若入仕,荣辱只系于天子一人,自然尽心效忠。
百里若闻言却是心里一紧,她道:“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是得罪人。你自己怎么办,就这样昭然树敌。”
怡安晃着茶杯,温声安抚,“放心吧,纵使他们再恨我,也改变不了我身上流着赵氏的血,我是皇家的女儿,他们不敢拿我如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百里若有些气怡安总是这样不顾自己安危,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怡安只道。接着她话锋一转,对百里若道,“倒是你。”
“你底下的学生一直是这样吗?”
百里若扯了扯嘴角,“平日里面上还过得去,纵使对我有诸多不满也忍着,这次借着昆玉的事闹了出来,让你见笑了。”
怡安皱眉,她道:“他们这般给你气受,这女师之位不做也罢。”
百里若有良田、有千金,身后还有百里氏,大可不受这气。
百里若听完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缓缓道:“我是书院的第一位女师。我在这里,将来便会有第二位女师、第三位、第十位、第百位……”
“我若是退了,后来者的路怕是会比我更艰难。”百里若眼里有细碎的光芒闪烁,她道,“所以,我不能退。”
怡安一时怔住。
她首要想的便是不希望百里若受委屈,倒是从未想到过这一层。
片刻后,怡安低声笑了笑,将手里的茶杯当酒,同百里若碰了碰,她道:“是我想浅了。”
“若下次他们再敢以下犯上,只管叫我,我还来给你撑腰。”
百里若被怡安的话惹得忍俊不禁,唇边露出罕见的笑意,她道:“好。”
瓷杯相撞,二人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百里若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她道:“对了,今日的打人者,陆策宣的儿子也在其中。”
怡安缓满地挑眉,她问:“哪个?”
百里若见怡安神色微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表达有误,她道:“他不是闹事的,是把那些闹事的打了一顿。”
“当时他跪在讲坛右侧,年龄最小、生得清秀,眉心有一颗小痣。”
怡安脑中仔细回忆当时场上的那些学生,很快回想起了陆析雨的面孔,“哦,原来是他。”
她评价道:“他与他父亲长得不大像。”
陆策宣是周正的俊美,他儿子是带点文气的隽秀。
百里若道:“那孩子我有留意,习性不错,不骄不躁,一身正气。”若子肖父,那么陆策宣也不会是个太糟糕的人。
怡安手抚着下巴,笑道:“我这继母与未来继子的照面打得属实有些草率了。”
招呼都没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