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怡安不慎娴熟地举起弓,搭上箭,对着大鄢王子的头左瞄右瞄,一副弓法不佳的模样。
大鄢王子笑僵在脸上,他道:“小殿下不是说你会使弓吗?”
怡安一边瞄准,一边道:“嗯!教习武师还曾夸过怡安力气大,很有天赋。”
似是为了佐证自己“力气大”,怡安表情用力地将弓拉满,弦绷到最紧,她不断上下调整位置,箭却迟迟不发。
大鄢王子惊出一身冷汗,他偏信了这小女娃的邪,竟真以为这泷朝的小女娃会使弓。
他顿时反应过来,他同怡安的比试是多么愚蠢。
且不说,他胜了一个小女娃,无甚威风。
怡安只是个孩子,若这一箭不中,错射了他一只眼、一只耳……
大鄢王子这才惊觉上当。
大鄢的其他使臣也明白过来,忙出列打圆场,连声道:“不比了、不比了,小殿下方才临危不惧,胆识过人,就算小殿下胜出如何?”
怡安却不依,她娇声娇气道:“不嘛不嘛。”
“使君信不过怡安的箭法吗?教习的武师都夸过怡安力气大,能击碎兔子的头骨。”
大鄢王子短短几息内脑中已经想到他若是残废了,回到大鄢会怎样被父王厌弃、被弟弟们爬到头上的场景。
“够了。”大鄢王子忍无可忍地叫停,他正欲转头同泷朝皇帝说话。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离弦的利箭带着劲风破空而来,大鄢王子感受到一股冲劲,紧接着传来玉器碎裂之声。
他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再望向怡安,只见她使弓的姿势和眼神,全然变了。
怡安放下弓箭,轻松地笑了笑,“我说了,我的力气很大。”
……
这便是“夜宴射冠”,年仅十岁的怡安狠狠挫了大鄢使者的锐气。此事也曾在民间广为流传,百姓纷纷称颂怡安机敏聪慧,继承了懿庄先皇后的贤德。
只是后来,围绕怡安的话题渐渐变成诟病她“为妻不贤”、“善妒”,十六年过去,又有谁还记得曾经那个风头无两、有勇有智的嫡公主。
如瑜眼神一暗,心中叹息。
百景听完这段过往后惊叫连连,围着怡安满眼崇拜地追问:“殿下当时真的一点也不怕?”
怡安许久未活动筋骨,如今手腕有些发酸。她坐了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水浅啜,答:“不怕啊。”
“为何?那时您才十岁欸。”百景蹲在怡安身前道。
怡安眨眨眼,“因为我是真正的勇士。”
“殿下——”百景拖着怡安的手臂,拉长尾音。
怡安摇头失笑,“大鄢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射天上的鸟、奔走的兔都不在话下,何况我站着不动叫他射一颗小小明珠呢?”
“他自诩箭术卓群,伤我便是自毁其说。”
怡安放下茶盏,揉弄着发酸的手腕,“他不敢伤我,但箭在我手里时,我却可以选择。
“我可以选择打他的脸,或是——要他的命。”
“主动权在我。”
百景呆愣愣望着怡安,一时说不出话。她跟着怡安的时间短,印象里的怡安总是温和从容的模样,鲜少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候。
怡安抬手捏了捏百景脸蛋,叫她回魂,“别发呆了,你去一趟城南,买些红豆糯米糕回来,要徐记的。”
“哦,殿下怎么突然想吃红豆糯米糕?”百景仰头问。
“姐姐爱吃,我下午去找她。”怡安答。
先帝赐下纱羊时,怡安尚且年幼。如今她长大了,这弓于她而言太过轻了,用着不大趁手。
怡安打算去找百里若,让她想法子加重弓身。
-
下午。
怡安带着百景三人一同乘车出门。她并未事先通知百里若,打算直接去书院见她。
等到了奉山书院时,依例出示了令牌,书院院长亲自出来相迎。
怡安却见院长与几位出来迎接的先生脸色皆不大好。
怡安不动声色地开口:“院长似有为难,可是本宫来得不巧了?”
“不敢,殿下驾临乃书院之幸。”院长拿着帕子不停擦汗,“只是今日,书院内……是起了些干戈。”
怡安挑眉,等他说下去。
“今日百里老师底下的学生……在闹罢课。”院长声音越说越低,他也是欲哭无泪,本就是书院丑事,竟偏偏这般不巧,叫怡安撞见了。
怡安敛眸,“罢、课。”
“这样的热闹竟叫本宫撞见了。”怡安微微眯眼,“只是不知这背后原委,是老师失德,还是学子生事呢?”
院长闻言更是冷汗涔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