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赤井身旁的降谷零,正因大岗再次被牵涉其中而走神。他想像着可能会发生的几种情况,这些无边无际的想像使他不安起来。追溯所有的记忆,他都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当浅香说出这句讥讽的话后,他倒是意外平静,甚至露出了温和的神色。
“新闻是我放的。”他笑笑:“不过,说实话,当时并没有直接与A药相关的线索。”
浅香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坦诚的回答有些意外:“原本是想引蛇出洞,对吧?”
降谷零点点头:“没错。我希望对方可以露出破绽,但没想到——”他的目光与浅香的对上,嘴角弧度逐渐扩大:“引出了你。”
浅香的表情放松下来。二人相视一笑。
“只要能让事情有所进展。”她语气平静:“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工藤新一在人群后面踱步。他心里着实犹豫了一阵,这才绕到赤井身后,小声问道。
“赤井先生,我想请灰原过来。”
赤井转过头:“你要告诉她?”
“这个名单跟A药名单重复这么高…无论如何,她也有权知道。”
赤井的眼神审慎:“也是。不过目前公安和FBI都投入了大量人力保护她——”
工藤打断道:“可宫野家的事情,没有人会比宫野志保本人更清楚了。”
“谁?”
嗡嗡作响的空气,被浓烈的疑问打断。玛丽方才一直在看名单,此刻却突然大声开口。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都静下一瞬,工藤新一一脸茫然。他抬起头看向玛丽,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冒犯的话,连忙不敢再多言。
赤井也看了母亲一眼,似是没明白她夸张的反应是为了什么。他平淡地回答——
“就是灰原哀,她的本名是宫野志保。怎么了?”
“宫野…志保?”玛丽的身体微微一震。
工藤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补充:“就是…宫野艾莲娜的女儿。”
“艾莲娜的女儿…?”玛丽的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但语气中难掩惊讶。空气又安静了几秒。
“原来…艾莲娜还有孩子活着。”
工藤新一看着玛丽的反应,心中不由忐忑。他凑到赤井面前,小声说道:“那个…赤井先生,我不知道…”
赤井更是小声回答起来:“无妨,我也刚知道没多久。”屋内另一侧,羽田秀吉与世良真纯也因着妈妈的反应靠近了些。
玛丽听见了赤井与工藤的对话,无奈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她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孩子。灯光闪了闪。
“不是不告诉你们。只是我和艾莲娜的联系…早在很多年前就断了。”她搓了下指尖,心中似有犹疑。
面前的三个孩子依旧目光平静,见自己面色为难,似乎也打算就算她此刻不想说了也不会再追问半句。她因此释怀,干脆坐下,接下来的故事也流畅起来。
“算了,告诉你们也没什么,人都不在了。”玛丽淡然笑笑,黑色的窗帘轻轻翻动。
“我们的父亲…是个很复杂的人。”她轻轻说道:“他曾经是一个优秀的化学工程师,受人尊敬,但一切都毁在了一次意外上。”
“意外?”真纯问道。
“是啊,我记得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吧,一次公司组织的运动中,他从攀岩墙上摔了下来,伤了脊椎。”玛丽说:“医生为他开了大量的Oxycotin,最开始只是为了缓解伤痛,但渐渐地…那些药物成了他的依赖。”
她叹了口气:“家里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药物滥用以前只出现在新闻里,当他变得越来越失控的很久后,我才知道,那些药物早就不再起效了。最开始,他偷家里的东西,母亲的首饰,甚至餐桌上的银器,都拿去变卖。母亲质问他,他只说是应急。”
她停了一下,随后平静地说道:“是的,He got addicted to heroin.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母亲没有放弃他,他却始终在戒断与复发之间挣扎。那些年,家里没有一天安宁。”她叹了口气:“直到后来,他做了一件让艾莲娜永远无法原谅的事。”
“那时,艾莲娜刚被推荐加入一个顶级实验室,负责一项重要的研究。教授对她寄予厚望,而那笔项目基金支票也寄到了家里。她小心地放在书房,准备第二天带走。但第二天,支票不见了。”
世良真纯轻轻吸了一口气:“被…拿走了?”
玛丽点头:“我父亲拿走了支票,用它还了自己欠下的债。艾莲娜发现后,几乎疯了。她找到父亲对质,父亲不仅没有道歉,还说那是为了保护这个家,因为债主已经开始威胁我们。他甚至告诉她,‘你那么优秀,可以再申请一次基金。’”
“学校发现资金丢失后取消了她的资格。那天,艾莲娜彻底爆发了。她骂父亲是个拖累家庭的废物,还说他毁了自己的一生。然后她收拾东西,直接搬了出去,和我们断绝了所有联系。”
“你呢?”赤井问道。
玛丽垂下眼:“我选择留下来。母亲的情况让我放不下,我也总觉得父亲还有救。但事实上,他的情况只是在戒毒和复发之间反复折磨着我们所有人。”
“艾莲娜后来申请到了日本的研究室,离开了家。我们之间的联系断断续续,但每次提到父亲,她总是拒绝回应。不过,我的婚礼,她还是来了,还带了她那时的男朋友,宫野厚司。”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绝对是我最糟糕的一天。”
“发生了什么?”真纯说。
“我不知道,也绝对不想问。无非就是那些只有父亲才会做得蠢事。”玛丽轻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父亲被宫野厚司看到了。厚司试图劝他,可父亲不仅骂他多管闲事,还当着他的面讽刺艾莲娜在日本寄人篱下。”
“艾莲娜当场骂他是个永远不会改变的人渣。而我…”她顿了顿,苦笑了一声,“我责怪她不负责任,父亲变成这样,她却一走了之。”她停顿了一瞬:“她告诉我,‘你想管就自己管,我不欠他什么。’然后她摔门而去。”
空气紧张的不出声,玛丽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疲惫:“我觉得她毁了我的婚礼,而她大概觉得我是在偏袒父亲。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后来呢?”赤井低声问。
“后来,父亲死于药物过量。”玛丽的声音恢复平静:“艾莲娜没有回来参加他的葬礼。直到几年后,我收到了一盒录音带。寄件人署了一个假名字,但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
“她在录音里说了什么?”工藤紧张地问道。
“她说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很后悔在婚礼上的那些话。”玛丽抬起头:“她说,她当时太情绪化了,不应该在那样的场合伤害我的感情。她还说,这些年在日本的研究中,有很多事情已经变得不对劲。她正在努力寻找机会带着厚司和孩子们回来,希望能回到英国。”
“她还提到自己的预产期是8月8号…她说,她希望能回来,带着孩子一起过生日。”
房间陷入短暂的寂静。玛丽的目光中浮现深深的遗憾:“听完录音后,我马上给她回了电话。但没有人接。我又写了一封信寄过去,也没有回音。之后务武又出了事,我怀着孕…就…”
“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8月8号?”
工藤新一皱起眉,突然打断。
玛丽看向他:“是啊,她说得是8月8号。”
“可是…灰原的生日不是这天啊。”
玛丽微微一愣:“不对吗?不过预产期和生日有差距是正常的。”
“可差的也不是几天啊…”
工藤新一低头想了想。他想起另一个人,却没有说出名字,而是回头看了赤井秀一一眼。
赤井摇摇头。
玛丽不明所以:“日子我肯定没记错,8月8号,很好记的数字。”
“不,您不知道。”工藤突然转身,去拿桌子上自己的手机。
“您不知道。”他的语气异常笃定:“问题在于,宫野艾莲娜,给灰原也留了很多录音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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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到高处,正是天色最亮的时候。客厅里的紧张气氛逐渐散去,茶几上的茶水散发出淡淡的热气。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侍从们正忙着准备午餐,瓷器碰撞的清脆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鸟鸣,安静有序。
赤井在十五分钟前带着工藤直接去了博士家。路上,还需要想一个让回程更安全的方法。
玛丽靠着沙发扶手,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翻开了一页却没有看下去。真纯坐在一旁,低头发呆。
妈妈 。她问道:“所以艾莲娜是个化学天才吗?”
“是啊,是个对学术很认真的人。”玛丽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也不知道,她做了妈妈,会是什么样子。”
降谷零换了坐姿,整个人向后倚在椅背上,脸上浮现轻松的笑。他看向窗外,几缕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把客厅里的影子们拉得细长。他突然插话。
“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他微笑起来。
“会开一家诊所,教小孩骑自行车,帮摔倒的小朋友擦药膏。”
真纯扬起眉毛。草地上残留着车轮压过的露水痕迹,那是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绿色。
降谷零笑得更明亮了些。
“我猜得。”他突然回答。
午餐端了上来,他重新看向窗外。红色砖墙外的树,盛开了无数的白花。
TBC
作者碎碎念:猜一猜a药的作用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