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火光越来越近,重语只觉得浑身冰凉,成玉的心绪阴晴不定,可能上一秒还心情不错,下一刻便能气的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重语害怕那火光,哆嗦着身子往后退,一双手牢牢禁锢住了他的身子,阻止他的动作。
“靠这么近,想恶心死我吗?”
成玉似乎又变的很嫌弃他,不想让他靠近自己,
“一个供人飞升用的炉鼎,我用完便扔给他了。”
“我从来不跟别人共享我的东西,太脏了……”
一声声贬低侮辱像针一般刺耳,重语眼见着那赤红的火光已到面前,终于是死了一颗心,绝望地瘫倒在成玉面前。
成玉的两只强有力的手还挂着他的半张身子,他疲惫无神地看了一眼成玉,最终闭上了眼。
火光冲面而来,烧穿了他的整个身体,成玉压抑阴郁的笑声像疯了一样传遍了黑暗的每个角落,连同着那绝望的漆黑一起吞没了他。
他认输了,
虫子是不可能见到阳光的。
很多很多年以后,一间乡下茅屋外,一张摇摇晃晃的椅子上面躺了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着身子,晒着太阳。后来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屋中走出,俯身要将他抱起带回屋中,少年却一瞬间惊恐地睁开了眼,嘴里发出恐慌的“唔唔”声。
很多很多年以后,司空长英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睡在屋子里。
一个人守着城门难免容易引起怀疑,虽然他是天道府的大师兄,但是他现在已经明白,万事难预料,飞雪曾囔囔着要来与他一起守着,被他好不容易打发了回屋歇着。飞雪见过她,还与她短暂地交过手,要是不小心被看出来了,恐怕要多生事端。
打发了飞雪,司空长英召来了两个入门不久的小弟子,他们身上甚至连青玉都不曾佩戴,得到司空长英的急召受宠若惊,都想着好好表现一番,争取早日获得正式弟子的身份,因此看似查的严谨认真,实际上却处处受着司空长英的控制。
不能引起怀疑,不能制造特殊
他一定要她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接到释迦尔弥密信的时候,司空长英正准备去看韩重,师父曾与自己一道前去过,韩重神智不情胡言乱语,司空长英原想着是他太过害怕师父,心智不清,本想给他私下看看,却刚好收到了释迦尔弥的密信。
确认了他们出城的方向与时间,司空长英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密信只有寥寥几字,司空长英还不知道,现在的她如何了。
午后的阳光慵懒,出行恰好,再晚一些恐怕便要准备天黑了。
司空长英望着城门内的景象,在心中默默地描绘她的模样。
光线随着太阳的运动而偏移,当阳光刚好洒落在城门的那一刻,一辆朴素还有些陈旧的马车缓缓从地平线出现,驶向城门。
那两位弟子依着之前的流程拦下马车,盘问车夫。
车夫是一位俊俏的公子哥,白衣翩翩,温和谦逊,除了脸更加英气深邃,其余的咋一看跟大师兄似的。
“从何而来,去向何方”那小弟子规规矩矩地盘问,
“各位仙长,在下携妻子从蜀地来云梦拜访亲朋,因内人身子不适故停留了几日,现下正准备回程。”
“你是蜀中人?那你妻子呢?”
“云梦人。”
简单地誊写了信息,两名弟子开始检查车辆,释迦尔弥在侧身的一瞬间与司空长英短促地对视了一眼。
“马车外面没什么问题,不过里面也要看一眼,你妻子呢?”那弟子检查完外面,又要去里面。
“内人旧病刚愈,不便受凉,还望各位仙长见谅。”
“那也不行,现今天道府查人查的紧,不能有一点遗落。”
释迦尔弥想要阻止,却被那弟子直接挥开了手。
这人劲还挺大,挥的我胳膊都麻了。那弟子在心中暗暗想着,准备登上马车。
“等等,”司空长英突然叫住了那弟子,那弟子回头,见司空长英面色严肃,“怎可私闯女子之处,我们虽然是追查,但也要顾及礼数,方才没有教过你们如何行事吗?可有问过其中夫人的意思?”
“大师兄教训的极是,是我们失礼了!”
“还望夫人赔罪!”
那两个弟子不听释迦尔弥的,对司空长英的话倒是照做无误,先是老老实实地朝着车门赔了不是,又礼貌地问起里面的人愿不愿意让他们进去检查一番。
“有劳各位仙长,待我整理一番。”
马车里传来轻微的声音,释迦尔弥挡着那两名弟子,对这里面温声道,
“娘子,外面风大,你若出来,便多穿些——”
没有回应,过了一会,之间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了一个角,接着,司空长英便看见这几日不见,便令他思之如狂的女子。
她看上去十分虚弱,似乎还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像一只小猫一样,穿着不再是朴素的青衫白袍,而是一袭款式精美的白裙。
偏偏佳人,扰我心绪。
释迦尔弥似乎是见多了,他短暂地跟着司空长英惊叹了一下,便立刻上前扶住翌月遥的微凉的手,
“娘子小心。”
身上宽大的外袍被脱下来裹在身上,翌月遥眼神一动,柔情似水地看向释迦尔弥。
“多谢夫君。”
那两个小弟子哧溜一下便钻进了马车,而释迦尔弥拉着翌月遥,小心地搀扶着她下了马车,走到了司空长英的身前。
那声“夫君”,就像一根刺,不偏不倚地扎在司空长英的心上。
等到释迦尔弥牵着翌月遥走到他面前了,司空长英还沉浸在那迷幻一般的景象中。
娘子,夫君。
马车里的脚步声咔哒咔哒,司空长英被翌月遥的声音唤回了现实。
“长英,”
“多谢你。”
她唤他夫君,却唤我“长英”,司空长英心下难受,面上却强颜欢笑,“你我之间,不必说谢。”
“谢你是因为还有一事。”
释迦尔弥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配上他现在这一番装扮,甚是怪异。
“王全拜托你了。”
“请替我们找到他,送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
“你为何相信我?”司空长英苦笑着问翌月遥,却突然发现翌月遥的眼睛里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他。
“你是我们最后能托付之人了,你当初没有抓他回天道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短暂的对话随着两名弟子从马车中走出而中止,释迦尔弥温柔地搀扶着翌月遥回马车上,而翌月遥全然将自己交给了释迦尔弥,最后一刻,偏头给了他最后的告别。
“谢谢你。”
马车追随着太阳落山的脚步一路前行,逐渐驶向消失的远方。
司空长英回身看着他们离去的最后一眼,最终转回了头。
此生,或许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