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马车晃悠悠就到了,早饭吃完出发,赶在午饭前进了城门。
没有掀帘听着市井叫卖声音,禇宜青竟有些怀念了。很快吵闹的声音渐远,一缕油滋滋的葱香还萦绕在鼻头,一刻不停的车轮辘辘转着进入红墙。
安顿下来差不多晌午,宫里送来精雕细琢的午膳,是他上世熟悉的淮扬菜,吃一口鱼香豆腐,鲜,嫩,滚烫热乎的化在喉咙,釉下彩瓷碗里是煨许久的素汤,色如白玉,入口清甜。
吃穿用度和寺里天差地别,禇宜青如今吃多粗粮再吃细糠一时还不习惯,看殷念岑似乎也是,食量比之寺庙里少了许多。
殷念岑一起用过午膳后不见踪影,他果然十分受欢迎,认识的人散成满天星,禇宜青变成了闲人。
殷念岑留了腰牌,无所事事消磨一会时间后,禇宜青赶在晚膳前出宫,他惦记着早上的烟火气。
在街头吃了块发糕,胃囊充足了,他晃悠着去了彭飞义的宅院,几个月过去,再不光顾要被乞丐踩点入住了,顺带收割一波药丸。
他风险意识强,一般忍到不适才会吃一粒,正巧赶上去金山寺,没让他之前白吃苦。
禇宜青清点了下,几月下来,药丸到了可喜的数量,除了药丸外,还有几封落灰的信。
犹豫几番,禇宜青拆开读了。
有族长的,还有那小姑娘和黎泽初的。
无一例外都问彭飞义什么时候回去,最后一封是年前,应该是想一起过年。
不知道彭飞义客死他乡回不去了。
内容有些许差异,禇宜青目光停留在黎泽初的一封上,他似乎是想出来。
禇宜青心情复杂,他对彭飞义谈不上恨,知道他死后对族群影响大,所以他希望早日诞生出下一个大巫师,可又明白黎泽初最有可能。
但没有上一代领着,怎么知道出山的路呢?
对渴望自由的人来说,那片地是孤岛,是汪洋中的一艘船,穷尽一生摸不到另一片大陆的边缘。
留他当个山大王,对他来说是不错的结局。即使和他意志相悖。
看着他字里行间的渴望,禇宜青不可避免想了许多。
没他的话,黎泽初的夙愿迟早实现。
……为什么是因为他?禇宜青发现自己没调查过彭飞义的死因。
但没多重视,只是想着之后问问殷瑜。思绪收回后,禇宜青将信件全部销毁。
次日单于进京,禇宜青没有一官半职,朝廷上的朝贡场面他见不到,只能先听宫人的闲言碎语,了解情况。
躲在墙角,禇宜青偷听宫女交谈,刨去贬低首领茹毛饮血,没开化的中原优越感发言,一人说四皇子和那首领感觉相像,二人自然关系拉进了许多。
螺髻宫女嗫喏着:“我还是第一次见三皇子呢,其实我觉得结实的很有味道……”
下面的讨论越来越偏,禇宜青默默走远,有点淡淡的忧伤——好坏的结果。禇宜青安慰自己那是宫女臆想,之后亲眼确认。
抱着佐证的心态到夜宴开场,禇宜青首先看向两个主角,首领正值壮年,披着皮毛,彩绳作腰带,粗犷野性,皇帝容貌普通,眼神难掩疲态,装束华贵尽显天子威严。
同时见到了许多熟人,禇宜青隐蔽地扫视一圈,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热视线,寻找过去发现是折兰,她眉眼间洋溢着欣喜。
折兰既然在,禇宜青落到她跟着的主子——钟语凌,凌虚髻碧色软缎衬得她清丽秀雅,已然是宫妃模样,禇宜青直愣愣看了好一会儿,这想起来今年是有选秀,看她服饰位置,应该是贵人。
禇宜青特意留神六皇子,他垮着脸,丧失斗志的坐在席间,党羽明里暗里提及赞扬他他都没什么反应,威胁性还不如殷念岑。
真如宫女所说,皇帝和首领谈他的频次不少,皇帝应该是想唤醒他曾经的交好历史,还说要让殷念岑领他参观。
禇宜青瞥了眼殷念岑,他态度从容不迫,久不在朝廷露脸,今天出尽风头。
他有些食不下咽,刚才和殷瑜对视了好几眼,禇宜青想他应该有话想说,低头和殷念岑说了句,同意后悄摸出了殿门。
两人避开人,走到偏僻地,绕到假山背面。
见面第一句,殷瑜说:“你赶快出宫。”
见他脸色很差,禇宜青没要解释点点头。
殷瑜有许多话想说,而今不赶巧,垂睑看着他面庞酝酿语言,然后提起笑容,“三皇子一事多亏你提醒,我会多加注意,你往后不用埋伏在他那,找个借口离开就是。”
殷念岑可能佛性渗进了脑子,他的脾性不会在意别人去留。殷瑜没计划他搜罗情报,想着过段时间将人移出来。
撇下几句话,殷瑜匆促离去。
而他不可能拿着殷念岑腰牌一句不说就出宫,等殷瑜走了一会,禇宜青折返想着说辞,撞上了来寻他的折兰。
折兰模样高兴,耳铛随她动作晃动,她言语中却有埋怨,“你何时跟着三皇子,不在宫了?”
想着殷瑜的话,禇宜青脚步匆匆,心不在焉地说:“之后再说,现在三皇子传唤我,耽误不得。”
折兰咬了咬下唇,跟上他的步伐,试着提起钟语凌,“小主帮了你,你就这般无情?”
禇宜青左耳进右耳出,回答敷衍,走得更快了。
折兰气恼,叫了两声他名字,禇宜青没反应,她热度上脑,口不择言起来,“我看见你和四皇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