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高低交错的橙黄灯笼亮起时半边天骤明,照尽魑魅,勾栏瓦舍,歌楼酒馆沸声欢笑,细听有无处不在击节声作和纷繁丝竹,浮游的富贵吸进一口便醉在弦乐银夜。
宋修越闻到路人身上脂粉香,后悔像喉头的腺体吞咽时上上下下。那些好友有的端着姿态拿扇掩面装风雅,有的张嘴摆头看周遭,显然沉浸在暧.昧暖色中,他不好扫兴。
提议的人陶醉说道:“神境奏仙乐。”
他们沆瀣一气到了最大的瓦舍,却在艺技场所上闹了分歧。
“我想去看七宝之戏(1)。”
拿扇扇风一人说:“来这看王八王兄真是不解风情。”说着拿扇的手腕动作更快,将他额头上两缕鲶鱼须扇的飞起。
身边怂恿他的人说:“要去该去歌舞妓才是。”
他说完余光扫到宋修越身上,“宋兄想去哪?”
“驯兽或者说书。”见他们因为分岔更多犹豫,又不肯放弃己见,宋修越抱臂不耐说:“如此分开吧。”
宋修越说完惊醒,想起他来的原因。听到这话几人不作纠结,三言两句结好同行的伴,朝不同方向走去。
他留意名叫“小伍”的兄弟,小伍不出声召集,独自闷头走,宋修越快步跟上。
喊着看七宝之戏的男子晚了一步,郁闷望着宋修越背影挠挠头,只身去找驯兽的台子。
“你不是要听说书?”小伍停下问宋修越。
“你不是吗?”
他果断否定,“不是。”
戴骨扳指的男子凑上来,圆滑说道:“是要听戏吧?我两其实也挺有兴趣的。”
小伍像是默认,轻车熟路穿梭,蒙混过关后宋修越用眼神询问他,男子淡笑不语。
小伍钻进一处勾栏,落后一两步的宋修越瞥到入口处的牌匾。
“孟然义,张望京主张,小唱......诚其角者,嘌唱弟子......”
是份出演表,他大致一览怕跟丢就立刻,里面别有洞天。
建筑由两个大小不一嵌套的正八角形场台,其里小的是戏台,大的布置桌椅戏台,中间一池碧波分隔,遥遥相望。
出乎意料的是小伍没选择包间,随他从两个椅背夹缝挤过去时他内胆快攥上去了,宋修越没这么后悔过。
宋修越坐下扭头还见外圈一层的人群都是站着的,该庆幸小伍脑仁没完全萎缩,还有椅子坐,他们三人只能抬头看向戏台。嘈切鼓声后便是带着颤音拖拽的京胡声,现在台上的一场已经开场了。
远征剿匪凑齐惹来民间热议,戏班审时度势上了几出参军戏。
“打的娃娃马前跪,三军催马还朝内。”
俗套的小人向皇帝进谗言,皇帝担心将军造反,限令回朝。宋修越看不得这个,小声问:“不见得有姑娘,她是不是也是观众?”
他的好友看打戏津津有味,口中说着,“别急,别急还没到。”
宋修越看这出戏如坐针扎,好在他耐心耗尽前故事有了转机。
台上音乐登时一变,侧幕后出现个身影,水袖掩面踩着云步,体格风骚。待袖子放下来,粉面朱唇,眉眼间尽是风情月意,四周一片吆喝叫好。
“这不来了。”
听到好友声音的同时,宋修越立即去看小伍,小伍脸上焕发出一种奇异光彩,还是那鼻子那眼,他瞧着却是陌生了。
花旦是将军夫人,两者情投意合。有了他妻子周旋,将军赶回去挽救了王朝,最后他班师回朝,定格在有情人终究重聚落幕。
宋修越高兴了,家国两全,哪个舞枪弄棒不喜欢这一出,专往他心窝子怼,随着大众掏出银钱往台上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