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宜青没应声,他自身难保,怎么带人。
他还在有些焦灼地猜测。
见他久久不归,彭飞义找来了,见这奇怪一幕,问他:“怎么了?”
少年看到面相严肃的彭飞义熄了火,又垂头耸下肩,那片刻的光彩全敛下去了。
禇宜青撒了谎,“钱没带够。”
果然就瞧彭飞义要拿锭银,银块过了把手禇宜青将银子递给少年,垂着鸦青长睫说:“自己来。”
他抬起眼,上眼睑不再是平着无起伏的线,露出一双发灰的眼瞳。
自己去更富饶,自由的地方,让每一滴泪更有价值,去当渺茫谬妄的旦角。
在陷入彻底的困境泥沼前,去飞吧。
禇宜青随手拿起一个小巧的泥陶和彭飞义离开。
彭飞义说:“你莫不是被骗了,我瞅他的东西没有那么不菲。”
“我之后还给您。”
彭飞义摇了摇头,不再追究,这点小钱不至于。
到了门口,轿子已是变成马车,马是两匹寻常枣红的马,在地上踏踏徐步,马车是朴实的外观,一掀门帘,加装了书架,绸被面。
留下两个人继续一起走,彭飞义说这镇上的马不够,“剩的那几个人,让他们分开租赁车辆赶上。”
又到一座小城,禇宜青拨开帘子,望了眼外面热闹,车内安静,彭飞义在写信。
自从一次不小心瞄到“皇”“淑妃”等字眼后,禇宜青连余光都得控制住不沾一点边。
禇宜青又问:“这是要去哪?”
属于明知故问,彭飞义这次也不含糊其辞,“天子脚下。”
禇宜青心一咯噔。
这次走进当铺禇宜青信心足些,老板看着富态,衣衫扣子紧绷,像是爱玉的,脖子上挂着无事牌,手上套着方镯,料子雕工都算得上上乘。
他面上客客气气的,“......您看怎么样?”
想多了,都是奸商,是一个拓版脱模出来的。不一样的是,这次老板追上了,给出禇宜青勉强接受的价钱。
有钱有底气了,禇宜青找上彭飞义,意在告别,“你我抵达地不同,缘分到此,不如分开各行其道。”
彭飞义听见笑得和蔼,话却不是,“后生,缘分哪有说尽就尽的,这一路行来只觉得情投气合,之后也能好好相处。”
他不愿意放人,禇宜青不明白,坐一辆车就算得一条绳上的了?他在强行续缘。
天气彻底转凉,再感受不到一点燥气,澄澈清爽,很舒服的时候,马跑的都更有劲了。两人日日见,禇宜青却是越坐越萎靡,精神气一天天下去。
彭飞义擅长毒但也会些医,诊断出是气血不足。刚开始还笑话他一个大男子怎么比女子还柔弱,随着时间拉长,他眉常常拧着,当真是不舒服极了,整个人看起来易碎,像是被孩童抓在掌心揉碎了翅膀的蝴蝶。
各种稀奇补品下去,没有用,禇宜青知道症状出在哪,怎么治,不肯说,要是万一给他送回去了.......
他不愿意再吃,喉咙眼的苦味就没下去过,随着马车颠簸脸色更差。
行了一个月有余,后面加快速度,马都换了两次。到了城关,城墙雄厚方重耸立,城门气派的不是之前能比的,得下巴昂到鼻子那,才看得见城门尖。
禇宜青人半醒提不起劲儿,等彭飞义带他去城里住宅,这一歇下来竟是起不来了,一日没醒,彭飞义不得不让人暂居二品官员家中。
“钟尚书,令侄麻烦你了。”
“彭大人客气了,那位最近对四皇子......”钟尚书一手挥退身边仆从,显然有长谈之意。
仆从含着头退下,去宫里请太医。
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两人不止是扯的上干系那么简单。彭飞义虽无官无职,但无人小瞧他,谁都知道他是最受皇帝恩宠庄妃的人。庄妃膝下一子一女,分别是四皇子和二公主,尚书又是明确站队四皇子,这点小忙随手就帮了。
钟尚书显然是探他口风的,彭飞义退离权力中心几月,虽有信件来往,到底不如淌这趟浑水的人了解的深。
彭飞义应付完回自己的住处,下人来报几月事宜,其中说道信件时奉上信件。
黎泽初来信属实少见,彭飞义展开纸条,却见是过问禇宜青的。
问仆役,说早在一月前。现在看来这问话倒有些未仆先知在,仆从又说过了段时间,信鸽又捎来几只小竹筒。
闻着竹筒里的小药丸,是冲鼻的苦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分析一番竟想不出是治什么,像是把味苦的药材全加里。彭飞义塞上塞子,想着找时间给禇宜青。
才找过钟尚书,四皇子言辞鲁莽被皇帝指出不谙君臣大义,这话不轻,多疑者甚至认为,是否有指责他缺失为君之道的深意......
正是敏感时候,至少这两天不能亲自往那走。
才来就赶上麻烦,彭飞义叹息。他又不是大善人,四处奔波耗费财力去治禇宜青,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没有正当身份行走后宫,许多事不方便,若是让禇宜青进入太医院,代他做事也能稍微放开手脚。
也不用苦学个几十年头发熬白冲着院使,院判努力,成为显眼的存在......只要能在御医身旁打下手,就多的是见妃嫔的机会。
即使目标不高,可太医院本就是群英荟萃,三年考核太久,短时间无法进入太医院,就要另做部署......
彭飞义思索,很快有了主意。
................
禇宜青有了意识,见床顶陌生不以为奇,以为是又在哪家旅店落脚。
“......燕胥”想问问燕胥现在情况,他少见的不在。再一瞧,物件摆设不是普通客栈有的水准。
呓语似的两字惊动了门口守着的婢女,她唤道:“少爷,可是醒了?药还热着。”
听见柔润喊声禇宜青有些茫然,不是客栈,靠着床头让她进来。双螺髻的丫鬟瞧他一眼,便飞快低下头看着鞋尖,娇美女眷看得多了,看见禇宜青却还是眼前一亮,俊秀的过分,不比健硕的肌肉线条来的脸热心动,芙蓉似的病弱公子看着也值得托付痴心。
钟尚书确实下了心,因为太医说他是气血两虚,就喂他吃滋补品吃的他鼻出血。
那一碗褐色药里不知道加了什么热性的猛料,喝的他窝火。
得儿,禇宜青拿帕子捂住鼻子,不给丫鬟插手的机会,没补进去还亏了。
老实几次适得其反,禇宜青等婢女端着药碗来时,他寻借口支开,将药倒掉。屋内屋外的植物被他浇灌了遍,苦涩药味在整座庭院里弥漫久久不散。
钟尚书打着请太医为家眷治病的名号,禇宜青落脚处就安排在了钟三少爷的居所,对外说是暂住的远亲。
钟三少爷当的是四皇子伴读,吃住大多都在宫里,平日里不常回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