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又趴伏下来,疼痛已然让他听不清山溪礼和那只乌鸦小妖在说什么,但光是这样远远看着,艰难嗅闻几丝属于她的气息,便足以安抚他。
……
傍晚太阳落山,山溪礼去膳堂打包了些自己和小乌鸦的吃食,回到院中之时,花衔青的房门居然依旧紧闭。
她止住步子,蹑手蹑脚地靠近他的房间,把耳朵凑了上去。
——一片寂静。
这个时辰了,难道他还在午睡?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山溪礼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纸包,清脆的油纸皱褶声响起,食物的香味也被激了些出来。
哼,关我什么事,他都说了不要我随行,不要我管了!
她撅着唇,面上又气鼓鼓起来,过了半晌,又没好气地分了一袋自己最爱吃的芋丝糍粑,挂在他门口。
暖宝这家伙也不知去哪儿了,平日里关心他家公子得紧,今日倒是不管不问了。有这样做小厮的吗?
她闷头回了自己房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待没滋没味地吃完了饭,她耳朵还警醒着,一瞬不瞬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待听到“吱呀”一声终于门开,她眸子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紧了自己的房门。
还得是我宽宏大量。哼,这样吧,只要他先过来同我开口讲话,我就大发慈悲地不计较了。
然而,一秒、两秒、几分钟、十几分钟过去了,外头除了方才那声动静之外,再无响动。
山溪礼忍不住站起身,推开门朝外看。
哪儿还有半分人影,只剩那袋清甜酥脆的糍粑撒了一地,七零八落,脏兮兮地滚进了泥里。
火气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山溪礼重重一甩门,“我就说!中看不中用!”
“谁爱哄谁哄吧!气死我了!”
她风风火火地回屋,抄起自己新改良的傀儡符,不顾小乌鸦被惊得竖起的鸟毛,道:“我有事要做,今夜不回来了,你呆在屋里不准到处跑。”
“否则……”她阴恻恻笑了声,吓得小乌鸦哆嗦了一下,捣蒜似的赶紧点头。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全速摸黑前进,心底火气被夜色润湿,渐渐熄灭。
她已将傀儡符进行了一些调整,早想寻个机会再次去赌坊一探。正好,花衔青和暖宝这两日也不理她,她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被发现。
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穿过街巷,利索翻墙,随后“哧”的一声轻响,踩到府内柔软的草地上。正是山溪礼。
去赌坊之前,她顺便来端国公府一趟,取回刘鱼鱼家中那把穿心莲。前几日遇到的慧娘一事提醒她不可再拖,刘鱼鱼母亲之事可能并非孤例。除了调查赌坊,她还须尽快弄清楚这药草的功效!
若能早些解决刘鱼鱼一案的剩余疑点,她也好专心调查妖界失踪案。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她敏捷地钻入房内,直奔衣柜。
突然,她眉头一皱,“谁?!”
窗边只漏丁点月光,却堪堪让她看清。只见那人全身裹紧被子,双手抱膝,居然恬不知耻地坐在她床上!
下一秒,她轻巧跃起,旋身后踢,凳子裹挟风声,直直射向床上之人。
一声钝响,凳子触到软和的被子,被人以巧劲截了下来,稳稳当当掷回地上。
山溪礼趁机拿出鲛滢珠照亮,因着竹妖之身,黑暗之中她视野难免有些受限。
只是,这亮光似乎彻底唤醒了床上之人,他偏了偏头,银色面具冷光一闪。
居然又是那个神秘妖族!
“唔!”
瞬间,山溪礼腰肢被凉得瑟缩了一下,一道粗壮坚硬的尾巴便缠了上来,立刻将她卷到床边。
鲛滢珠骨碌骨碌滚落到屏风后,迷离晦暗的光线中,墨绿色的鳞片冷欲欺霜,若隐若现,柔韧华丽之下,是不容挣脱的强势。
他的本体居然是蛇!
山溪礼一时不察,手臂和身体被缠得紧紧的,只好双腿绞紧他的尾巴根,借势翻转了几圈,毫不留情地踢碎了数片蛇鳞!
见他吃痛,她一鼓作气,彻底挣松了束缚,狠厉将蛇尾踩到地上,右手划过半弧形。眨眼之间,同样墨绿的欲燃弓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形势陡然扭转,还不等她问话,男子却先呢喃出声:“你为何要来。”
“呵。”山溪礼都被他气笑了,“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你生气了。”
“……”山溪礼不语,掌下用力,他白皙光洁的脖颈上迅速出现一条血线。
谁料这人就像不怕痛一般,双手骤然上靠,环住了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衫,宽大修长的手紧紧扣在山溪礼腰上,散发出不容忽视的滚烫热意。
“我很想你。”
山溪礼再度沉默,只听他继续低声喃喃,“被子上有你的味道。”
救命!有变态!山溪礼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后跟,手臂伸直,离他更远了些。
他仰起头,浓密眼睫下疯狂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左手一收,不顾掌心被划伤,将欲燃弓径直抵到自己胸前。
这是个极危险的位置,只要山溪礼想,便能直接将凌厉的弓尾捅入他的心脏!
趁着她愣神,他立刻拉近了二人的距离,红艳艳的嘴唇仿佛吐露着蛇信子,危险而痴迷地,在她耳畔私语。
“我知道错了,你可以理一理我吗?”
喑哑的声线,滚烫的气息,挟带着满腔的念想和卑劣,悉数落入山溪礼耳中。
尾巴尖眷恋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他握住山溪礼拿弓的手,往身前一送,殷红血液瞬间浸透衣衫,淌落在山溪礼脚下。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