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到了近前下马,陆审确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她偷眼看的功夫,白泓已经扶起了她,指了指自己后背,然后笑着说:“不碍事,之前去捉时归的时候,没想到他路上还有埋伏的人,就多少着了道”。
“抓他过来费了不少功夫吧?”陆审确看了一眼还晕着的时归,又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娘身上,才看一眼,便被一双手捧住脸。
在这样的安静里,娘亲伸出来的手,叫陆审确一下子便感受到略微有些凉的体温,那可能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想来这伤口绝对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云淡风轻。可娘亲伸出来的手却不容置喙地捧着她的脸,把她的目光方向强行转移到了那马上还昏着的人身上。
“去审他,这种时候,娘既然能回来,自然也能养好身体。小山雀,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白泓又在后面推了推陆审确的肩膀
陆审确点了点头,她熬了这么久,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朝着母亲点了点头,而后抓着捆住时归的绳子,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之前很多事儿,娘亲帮我良多,这次有劳了。”
而知女莫若母,白泓看着她的状态,忽而摸了摸她的散落下来的几根头发,这次声音之中带上了明显的笑意:“去吧,要我去照顾一下殿下吗?”
已然在小殿下面前开了这个口,便只能循着这条路走下去。或许方才开口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是一直憋在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之后,陆审确的精神便已经全然没有了急躁,满心都扑在了政事上。
“看着他,别让他和外人接触,叫守着的人,对外都推说殿下伤心劳累过度,病了。”陆审确闭了闭眼睛,将人往空帐篷里带。
那个背影上,扛了太多东西,白泓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女儿走上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但是覆水难收,她有些眩晕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帐帘,缝隙里面隐约能看见一个少年蜷曲的背,似乎在哭,也可能只是跪着跪着睡着了。
但是围猎场里的青草和太阳,与她刚踏上的时候一样。
都是生机勃勃,热浪自然而然会朝着人脸上身上涌的夏日好光景。
一盆凉水兜头盖脸的泼下来,被颠了一路又拖了半晌的时归终于在所有人的面前睁开了眼睛,水顺着下颔往下流个不停,叫时归不自觉地往后面缩了缩,等撞到了后面坚硬的木桩之后,他的眼神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是你啊,那我看来是死定了。”
时归的眼神在屋子里面扫视,他看见了坐在一边儿的董敬辰,甚至于中书省的孙应,门下省的朱瞳,除了小殿下,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现场,他甚至看见了容靳,被人护着站在了一边儿。
容靳该是人群之中情绪波动最剧烈的那一个,但是时归并没有多给他眼神。
他默默想着这些年的生活,在南宣这个国家呆了很多年,时家的蠢货要他维护门楣,却连个像样的继承人都培养不出来,而他自从入朝之后,这么多人,也没有值得他放在眼里的。
唯独这个陆家的女人。
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害自己计划失败,资源本就不多,自从晋峡关失败之后,资源也越来越少,暗卫削减,资金也越来越少,叫他打点的时候也施展不开手脚。
所以时归的眼只落在最恨的人身上。他看见陆审确说话的时候,未语却先笑,是那种很克制的笑,无端地,他觉得这个笑容让他更加厌烦了,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这些人在耳边呱噪个不停。
“这么有自知之明啊,时大人?”陆审确扬扬自己手上的证物,把面前有些遮挡视线的凌乱发丝给拨开来,她分发了这些纸页到了一部分到在坐的人手上,对着旁边儿站着的周大勇和容靳:“解释由你们来吧。”
原本容靳就懒得和这些无关的人说话,自然摆了摆手在后面儿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时归看。周大勇便只好沉着脸,解释了这些纸张的来源,以及上面的大致内容。
随着周大勇的声音一点点儿说下去,帐篷内越发静的落针可闻,可惜帐篷的隔音太差虫鸣鸟叫也能传进来,影响他们听这一桩大案子的心情。
沉寂冷肃的氛围持续了很久,即使周大勇已经闭嘴重新退到了一旁,也仍旧久久没有人开口说话。
南朝的朝堂上,站了一位北朝的皇子,行四。他的存在是不是便意味着,个中叛徒远远不止于仅此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