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感叹着还好母亲做事儿周全。
转头就看见角落里绑着个人,远看邋里邋遢,一只脚脚似乎肿的厉害,从鞋里面挤出一条缝来,还绑了两块儿简陋的夹板,像是谁好心连夜做的,近看她认了出来,这位是容靳。
也不知道容大人现在会不会想把自己砍了。
陆审确还没来得及想如果是容大人知晓了自己现在身上嫌疑最大,会怎么反应,就听见容靳干涩的嗓子喊:“水。”
这人在这儿,总不好不管,陆审确拿了旁边悬挂在帐篷里的水囊,把它抵到了容靳唇边儿,因为干裂而流的血沾到了水囊上,似乎尝到了这种冰凉感,他吞了几口,意识终于回笼了,看着陆审确,第一句话是:“我之前做的什么梦,怎么陛下好像死了,我满营地晃,也不知道陛下在哪儿,你是陛下看好的臣下,快带我去找陛下。”
陆审确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在说这些的时候从混沌走向了清明,而后收起了水囊。
似乎逐渐反映了过来,容靳感受到自己身上被绑的结结实实的,还有的地方因为血液循环跟不上而逐渐有些发麻,没有给陆审确说话的机会,便骤然反应过来了,继而失落地垂下了头:“原来不是梦。”
“嗯,不是。”陆审确点了点头,伸手去解他的绳子:“陛下确实死了,我不知道在哪儿,但是大抵在小殿下身边儿,保存的总不至于太差,你要是回去,也还算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容靳被放开了,他自己的身体麻的动不了,每一处都针扎一般地仿若是要炸开了,可是他还是提着一口气,一条腿勉强撑着地,另一边儿仍旧在刺骨地疼着:“凶手是谁?”
“我觉得是时归。” 陆审确见他如此精神状态,便没避开他的眼,也没因为这时候他泄露的杀意儿而后退分毫,将手指指向了自己:“但现在不少人都觉得是我。”
“你?”容靳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神情之中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落寞:“我估计活不了多久了,你还要框着我玩?”
陆审确神情一滞,侧了一下头,避开他视线:“我确实有很大嫌疑,陛下的毒与我素日吃的方子同源,你这都不怀疑?”
“哪有杀人凶手上赶着把嫌疑往自己身上引的道理?”容靳扫了一眼她全身的血,最后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如果我昨日没有在做梦,那调兵的人也绝对不是做梦,只不过他们那队连一点儿士气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正规军的样子,你家的丫头倒是都训练有素。”
陆审确不知道是谁把这么个杀神给带到自己这儿的,但是这人确实有用处,也确实是小殿下立威必须要有的一块儿磨刀石,既然决定了恩威并施,也便没有了放他一马的可能,容靳是必须要死的,她也收了逗一下的心思,正色道:“确实是容大人,你在这儿也不安全,我这营地里,只剩下几个擅长疾行的斥候姑娘,保不了你性命,不如跟我进京,搜一搜时归的屋子。”
这个提议并没有让容靳心动,他蹙眉,而后摇头,又把视线放回了营地所在的区域,终于还是摇头拒绝:“我不关心他家里有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守着陛下,最后两天也罢,总要让我伺候完最后一程。”
容靳是倔驴脾气,认定的事儿和认定的人比别人更极端。
“既然如此,容大人也听完我说的,再做决断。”陆审确一宿没有停转过的脑筋又开始了新一轮儿的思考,方才因为母亲而产生的短暂停手给了她喘息的时间,现在反而没有什么阻滞感便说说出了个所以然来:“陛下生前,对小殿下的让步是最多的,你承认的话,便该知道,他现下只希望程霁白陪在身边。”
程霁白三个字让容靳皱了一下没,但是碍于并非是在说老皇帝,所以也只是停留在皱眉的阶段,没有因此打断陆审确说话,反而1是认真思索起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主上只想儿子陪着,自己在与不在,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所谓。
“你刚刚说,你没多久好活了。”她像是想起了君臣反目的戏码,忽而又觉得京中的事儿有些恶心,嗤笑一声继续道:“昔年多位秦王登位之后,都会弃前一代的相国如敝屣,后续历朝历代不乏如此的例子,而今小殿下立威,或许也要靠着杀了你。”
“我死便死了。”容靳的眼神很淡然,似乎没有对此产生任何不满,反而有点儿欣慰地勾唇:“等小殿下杀我之前,我喝够了酒,再陪一个刚出锅的馒头,便去见陛下。”
“那便不该留在这儿。”陆审确不知道他为什么对馒头有这么强的执念,只把自己想讲的话说完:“你既然知晓要死,便该在殿下的刀落到你脖子上之前,保护好颈项,只留给对的人砍。”
“好好好!”容靳似乎对此种解释一下子变得满意:“好头颅,让我主上的儿子取之。”
说罢竟然哈哈大笑,笑声在这片儿回响,把不远处刚探出了一个头的野兔子吓得缩回了兔子窝里,半晌方才又小心翼翼地换了个窟窿钻出来。